乡村故事：为给母亲报仇雪恨，17岁少年千里骑马从陕西赶往河南

文:吝文宾
图:源于网络
一九二二年初冬的一天，我的曾祖母和父母带着一帮自己组建的马戏团到陕西关中一带表演杂技谋生。

年轻时的我曾祖母长得很漂亮，身材苗条丰满，皮肤白净，瓜籽脸，有一对水汪汪的大眼，一头乌黑如染的长发拢扎成一根油亮亮的长辫子垂在脑后，再从腰后甩搭在胸前，穿件枣红色绸子小棉衣，腰里扎条紫色绸布䙊。
使人看起来更加洒脱而妩媚迷人，甚是招人的喜欢。
走在街头，让不少年轻后生不由自主频频回头。
自小跟随父母习武的曾祖母，在马背上表演的各种功夫十分了得，所到之处，只要我曾祖母以她娇美敏捷的动作，在马背上做一番高难度的表演，四周立时掌声雷动，一片叫好之声。
曾祖母一班人在外出演出时，都是选择在一些镇上或一些人口多的大村寨表演。
经得当地乡约(今天的村长或村支书)的同意后，就会找一片大的场地，敲罗打鼓，将村寨内的穷人和富人唤出来看热闹。
表演到最精彩时便会突然息鼓，尔后班主会和一长像清秀的女子走出来，双手抱在胸前，说:
“各位父老乡亲大家好，人常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跟在班主身后脸带微笑双手举着铜锣的清秀女子，会走向围观的男女老少。
大家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大方的人会拿出一串铜钱或一块大洋扔进铜锣里，听到铜锣“哐当”清脆的响声，清秀女子便会感激地鞠躬感谢。
也有吝啬的或者说看热闹的穷人口袋羞涩，便会歉意地笑笑朝后退，对不给钱的人，女子也不恼，又会去走向别处。
这天，我的曾祖父也在家里。
我曾祖父是从日本东京医科大学留学回家才几天。
这天我的曾祖父在家被喧天的锣鼓，“哒哒″的奔跑的马蹄声和时不时的喝彩声吸引到了我们村戏楼前的广场上。
马背上的我曾祖母立时让我曾祖父砰然心动，我曾祖父转身找到我们村的乡约，托乡约对李班主转达了我曾祖父对我曾祖母的爱慕之意。
乡约找到班主，先将我曾祖父好好美言了一番，尔后表明我曾祖父的意思。
走了半生江湖的李班主听说女儿被满腹学问、品行端正，家风敦厚、又十分富有的公子爱上，自是高兴得心花怒放，就征求女儿的意见。
我曾祖母从她父亲的脸上，早己读懂了她父亲内心的真实想法，便羞红着脸说:“女儿的终身大事，全凭爹你给你妞做主了。”
适时，我曾祖母己18岁了，依当时民国的婚嫁习俗，我曾祖母己算是大龄姑娘了。
曾祖母的父亲知道女儿没意见，就向我们村的乡约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当晚，我曾祖父的父亲让家人摆了二十八桌酒席款待我曾祖母一行及村院乡邻，并奉上10根金条和八匹各款色泽的高档绸缎当彩礼。
其他马戏团成员每人18块大洋，一套新绸缎衣服。
班主一行人在我家待了半个月，在给我曾祖母和我曾祖父举办了一场隆重婚礼的一个星期后，这才恋恋不舍地率人返回老家河南延津县。
我曾祖父的父亲是清末的举人，官至省总督的高参，我家那时良田1000多亩，牛马30多头，家里长工、短工，丫头、仆人50多个，在我们整个东塬上是数一数二的大财东了。
但我曾祖父的父亲对周边乡邻极为友善，从不仗势欺人。
周边乡邻过日子遇上了什么困难，需要粮食给粮食，需要钱的给钱，只要乡邻说出了囗，给出了令我曾祖父的父亲可以信服的理由。
我曾祖父的父亲从不追债，逢年遇节，还会主动问大家的年节能否顺利渡过。
所以，至今我们吝村后辈了解这段历史的古稀老人，嘬着没牙的嘴提说出我曾祖父的父亲，就会说:“我爷爷我奶奶在世时常说人家吝举人那时可是咱东塬上出了名的大善人呢……”
我曾祖父的父亲最遗憾的是他有三个太太，生有十多个女儿，惟只有我曾祖父一个儿子。
我曾祖父的父亲，希望我曾祖父和我曾祖母能为吝家多生几个男丁。我曾祖母后来没有辜负我曾祖父他父亲的厚望，以一年一个的速度为我们吝家生下了3男3女。
我曾祖父是家里的大儿子，下有2个弟弟3个妹妹。
我曾祖父16岁这年，身高已接近一米八。也是在这年的7月的一天，我曾祖父的母亲有了她第三个儿子。
一晃，我曾祖父的三弟快一岁了。
一九三九年5月的一天，我曾祖母的娘家来人，说她父亲身体不舒服，想他这个嫁到陕西的大女儿了。我曾祖母便收拾了行囊，抱着还离不开母亲照料的三儿子和两个担任挑夫的家丁，三匹马，以及两个丫头回了娘家。
这让当时已17岁的我曾祖父很是担心，母亲虽武艺高强，但必定怀抱还不会走路的三弟，一行人又多是女人，舅舅家当时已沦陷为侵华日军的敌占区。
预计在娘家要待到十月底才会回到陕西。
我曾祖父很喜欢他白胖胖的三弟。一有时间，就抱着三弟到处玩。
三弟去了舅舅家，我曾祖父很是想念，他在猜想，三弟再回来，还会认得他这个大哥吗？
我曾父自小跟他母亲练武，跟他父亲习文。穿一袭长袍，远看似有点稍嫌偏瘦、但身材挺拨，外表斯文儒雅，待人彬彬有礼，每天早晨练武时脱了上衣，胳膊上胸前的肌肉便一斤两斤地颤动。
因我曾祖父的父亲从日本留学回来后，虽在省教会办的医学院兼任客坐教授，但平时多在家乡自己家里开的小医院里坐诊为四方乡邻诊病施药。
我曾祖父的父亲希望我曾祖父即学中医，又做药材生意经商。日后，有机会到日本推广中国的源远流长的中医学文化。
可我曾祖父对学医做药材生意不是很感兴趣，但又不能违拗他父亲的意愿。于是，我曾祖父每天除习文练武之外，还要抽2个钟的时间跟他父亲学日语。
那个年代，父亲的话，做儿子的一定要听。
天长日久，我曾祖父就能讲一口流利的日语。
1935年5月29日夜，我曾祖父梦见了走时还不会叫他哥哥的三弟。可那天晚上，梦中的三弟一摇一晃地朝他走来，大声啼哭着叫大哥抱抱，在三弟的身后是看不到边际的波涛汹涌的大水……
我曾祖父被惊醒了，他一身涔涔大汗，曾祖父不睡了，他交待管家，转告父亲，他要去河南省延津县野厂村看母亲和三弟……
于是，我曾祖父拿了盘缠和路上换洗的衣衫，又在腰里插上几把飞刀，一把压满了子弹的20响驳壳枪，牵出一匹大红马。
在黎明时分，出了寨门，飞身上马，马鞭一挥，顺着官路，一路朝东飞奔而去。
而在1935年的5月30日这天拂晓，2000多名日伪军包围了有近500口人的延津县野厂村，村民在农民武师李思功、李津韦的组织下，登上寨墙，同仇敌忾，与侵华日军第14兵团的部分敌兵展开了生死大博杀，用土炮土枪大刀等武器打退了日伪军的多次攻寨，使日伪留下了上百人的伤亡。
而最终日军攻破了村寨，杀了117名村民。在这117村民中，就有我的曾祖母及一位会武动的丫头。

其余的妇幼老人村民在日军未攻寨的前两天，已离开村寨去了山里，我曾祖父的三弟就是被一个丫头抱着随村民进了山。
而日伪军此次之所以动用这么多的兵力，还得从这年的5月15日这天说起。
那天，日军的一个小队到延津且野厂村抓夫抢劫，甚有血性的武师李思功、李金韦便率村民登上寨，用土炮向侵寨日军的一个小队轰炸，致日军当场丢下十多具尸体，并缴获了一挺机枪
剩下的日本兵，随后用机枪向守寨村民疯狂扫射。打死打伤多名村民。
后日军见久攻不下，就撤回了县城。
我曾祖母的父亲就是在这次受伤的，临死思念远在陕西的大女儿，就派人去陕西请大女儿回娘家。
话说昼夜快马加鞭的我曾祖父还未赶至舅舅的野厂村，就听距野厂村不远的村寨人对他说了野厂村遭日军屠寨之事。
我曾祖父骑马冲进野厂村，看到村道里静静的，有几个穿红十字会衣服的老人在清扫到处是已凝涸了的血迹。冷冷的风中飘荡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后我曾祖父对一个邻村寨的老人说了自己的外爷、舅舅和母亲的名字，老人仰天长叹一声说走了。
我曾祖父一听，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摔倒，他冲上寨墙，嚎淘大哭，当听到本村一个侥幸逃过日军屠杀的老妇说我曾祖母的丫头抱着三弟进了南边的大山时，我曾祖父跳上马，朝南山驰去。
在山里转了三天，见了人就问，最后我曾祖父终于找到了昼夜思念的弟弟。
瘦了很多的弟弟，满脸泪痕，一见到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大哥，小嘴一咧“哇哇”大哭。
我曾祖父泣不成声地将弟弟抱在怀里，弟弟将小脸紧紧贴在他脸上，边哭边说要妈妈。
我曾祖父将身上带的大洋和吃的交给丫环，随后又带丫头到半山腰一户人家里，拿出十块大洋给主人，尔后对丫环说:“你和我弟在这家等我几天，我出山办点事就回来，然后我们一块再回陕西……”
于是，我曾祖父换身干净衣衫，骑马赶往延津县县城，在过一个检查站时，他用流利的日语已打听到屠村的鬼子其中的一个大队的队长名叫中野正夫，正率一个大队的日伪军驻守在延津县城。
快进城时，他将马拴进一片树林的树上。
进城后，我曾祖父用两块大洋从一个逛街的伪军嘴里了解到中野正夫的外貌特征，上唇留有一撮小胡须，每天早晨9点准时去延津县的浴池洗热水澡。
这家浴池兼住宿，有上等高级套房，会讲日语的我曾祖父，丝毫没有引起日本人的怀疑，顺利住进了一间高级套房里。
翌日9点多，我曾祖父站在朝街的窗口，看到了一辆三轮摩托车停在浴池大门口，两个手持三八大盖的日本兵和一个穿着黄呢军服，腰指挥刀的中野正夫走了进来。
三人走进了一个高级大单间。
我曾祖父戴顶礼帽，嘴里吭着一首日本歌，推开大单间门走了进去。
三个日本人刚想喝问，我曾祖父的三把飞刀便准确无误地飞向他们的咽喉封住了他们的嘴。
尔后，我曾祖父拧大水管，哗哗的水声，乳白色的雾气，看不清房内什么动静。
我曾祖父继续吭着日本歌，不慌不忙地换上山野正夫的中佐军服，出了浴室的大门，启动三轮摩托车顺利出了城。
开到拴马的树林里，还好，马还在，卧在地上等他。他停下三轮摩托车，骑上马便朝山上狂奔而去。
找到丫环和三弟，在半山腰的山民家吃了餐饱饭，就骑马沿山路朝陕西方向狂奔。
我曾祖母身边的丫环们个个会骑马。
在快出河南地界时，我曾祖父下马跪下，面对河南方向，热泪长流地说:
“妈，你娃子给你报仇了，杀了三个鬼子，你娃子回家安排好我小弟后，你娃还会杀更多的日本鬼子的，日后，你儿我会想法把您的尸骨运回咱陕西的……”

后来，我曾祖父成了中共南山游击队的队长，按党的布暑，为随时保卫陕西的抗日做了大量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