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新聊斋：夜半，徘徊在写字楼里形单影只的社畜，不想下班

常晓宇从天津柯基大学毕业后，拿到的第一份offer就是业内赫赫有名的阿飘软件科技公司抛出的，这主要得感谢同在一间公司的学长赵国亮，国亮师兄毕业后，每逢有空还回学校里找晓宇他们一帮人踢球。
进了六月，眼瞅着同宿舍同学一个个尘埃落定，自己发出的简历个个泥牛入海，晓宇心里发毛，踢球完全不在状态。好几次师兄传过来的球都给丢了，让对方一群弱鸡灌了个六比零。球踢完后，晓宇一脸歉疚，国亮递过来一瓶冰镇的山海关，问，咋啦，跟个娘们儿似的。
听晓宇这一言语，国亮拊掌大笑，芝麻掉针眼了不是，来跟哥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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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飘公司项目A组有个老员工，老杨，最近正办离职，具体原因不详。但据传言，不属于马爸爸说的那两条，待遇不满意或者干得不开心。逆来顺受的老杨大概率是跟不上公司节奏，折于HR女魔头的宫心计。
赵国亮师兄是项目B组的组长，虽不是同一组，但，说话好使。
老杨和晓宇工作交接的时候，除了教给他公司该知道的事和该认识的人，最后还传他两样法宝，不是锦襕袈裟和紫金钵盂。
是一顶帐篷和一瓶新的生发液。
为表感谢，入职后晓宇请国亮、老杨以及A组组长老李整了套小烧烤KTV加洗浴一条龙，坐在蒸气缭绕的桑拿房里，老杨一手甩掉肚皮上的汗，一手托着小白毛巾盖在头顶，恰似地中海上空飘来了雨云。雨云散去后，老杨扭头看向常晓宇说道：“弟啊，其实还有个人我没给你介绍，介绍了我怕你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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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两人立时哈哈大笑道：“老杨这就是你不对了，咱公司的灵魂人物马姐你都没介绍？有必要给弟弟上一课普及一下。”
三人相互补充，讲得绘声绘色，马姐的醒酒效果比葛根还有效，说她是灵魂人物其实倒置了，应该是人物的灵魂。常晓宇这才知道为什么公司里明明工位紧张，自己对面那个位置却始终空着没人坐。
看着常晓宇汗涔涔而下，那三人知道他不全是热的，安慰道，其实马姐在世的时候人特别好，又热心，看见同事写代码卡壳或者找不出BUG需要帮忙的，从没二话。公司里同事们都念着她的好，在她加班猝死后，她办公桌上的绿植始终有人帮她好生照料，养得同她在世时一样郁郁葱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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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公司里开始有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言，有说上厕所在镜子里看见马姐的，也有说晚上加班看见马姐的办公椅自己来回挪动的……不一而足，绘声绘色，说得有鼻子有眼。
三人见把常晓宇吓唬得差不多了，心满意足，时至深夜，冲完凉后各回各家，之后晓宇心痛钱包且内心恐慌失眠，按下不表。
好在入职以后，风平浪静，晓宇也珍惜这个花了一条龙大价钱的工作机会，嘴甜手勤。连写字楼大堂的保安老孙都认识了这个每次见了他毕恭毕敬叫声叔的小伙子。
老杨走后，他留下的帐篷很快就派上了用场。加班若干次后，从一开始战战兢兢，到后来并无异状，晓宇也就渐渐淡忘了马姐的事。
有时候晓宇加班完，躺在那顶九点五成新的帐篷里，看着崭新的成色，他忽然明白了渐近不惑的老杨被爆炸大鱿鱼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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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上午，公司HR女魔头忽然百年不遇内线电话叫他过去一趟，晓宇没来由慌得一批，反复回想自己最近哪里出过差错。及至进屋坐定，女魔头站起身把办公室门带上，满面春风地对他表示了一下例行关怀，然后看似不经意地问他，对他们A组项目的总体框架、进度熟不熟悉，在得到晓宇肯定的回答后，女魔头表示，公司很肯定他的天赋与努力，合适的机会，会考虑让他挑更大的担子。
虽是初出茅庐的菜鸟，晓宇也明白女魔头所暗指何意，连屁股底下的办公椅，都像是变成了无线充电的底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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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半年过去，圣诞节就快到了，对年轻人来说，这个节日甚至比春节更有氛围。钢铁直男程序猿想不出什么能送给女友的有创意的礼物，一切从实用出发，常晓宇早早买好了一件墨西哥鸭品牌的羽绒服，准备平安夜这天早点下班，然后约上女友去吃饭看电影。
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领导也体恤，到了下班时间，大伙儿都跑得差不多了，晓宇也收拾好准备撤。刚抬脚，公司的业务副总匆匆走过来问他，他们组长老李呢？
“走了呀。”
“客户刚刚反馈，APP你们组负责的版块出现用户反馈的故障，你能第一时间弄好不？”
犹豫间，看见女魔头办公室还亮着灯。
常晓宇坚定道，能！
和女友说了下情况，她的通情达理让常晓宇差点哭出声来。
数千行的代码，一行行看过来，女魔头下班离开跟他打招呼时，他才发现，偌大的办公室就只剩他自己了。
一个人的战斗，辛苦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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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次的BUG真的狡猾，晓宇觉得脑子像浆糊一样，眼皮直打架。索性趴在工位上打个盹，这一下，就睡了过去，梦见自己被一路提升成了公司的技术总监。公司团建的时候，董事长单独把他叫到远处的柳树下，签了张支票给自己，柳条拂过脸上，痒痒的。
最后，是口水滴在脚上把自己惊醒了。揉揉眼皮，屏幕中间的几行代码做了标注，原来自己已经改完，真是糊涂了。看看表，已接近午夜零点，赶紧给领导发完邮件，收拾东西准备走，今晚可不睡帐篷了。
往旁边一瞥看见了给女友买的火鸡红新羽绒服，忍不住又从手提袋里拎出来，看马姐桌面空旷，念叨两句，马姐，借您桌面一用啊，铺开欣赏了一下，越看越美。忽觉尿急，来不及收拾，便跑到走廊另一头上厕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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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完大尿，全身轻松。回来收拾停当，下楼回家，途径大堂，习惯性地准备跟保安孙叔打招呼，今晚他值夜班，却没见他人，这跟平时兢兢业业的孙叔习惯不符啊。可能是找地方猫起来睡觉，或者是溜号跟孙婶过平安夜去了吧……
第二天日上三竿时，常晓宇才晃悠到公司，这是程序猿们为数不多的特权之一。同事们三三两两在窃窃私语，刚在工位坐定，组长老李就从旁边把个硕大无毛的脑袋伸过来，神神秘秘问：“哎，楼底下保安老孙辞职了你知道不？”
“不知道啊，辞职不很正常，家里有事什么的……”
“知道他为啥辞职不？”
“为啥？脑血栓了？”
“嗯，也差不多，老孙昨晚巡楼的时候遇见了马姐，屁滚尿流就跑了，物业领导问他细节也不说，反正说啥也不干了。哎，你昨晚不也加班来着，你就没一睹马姐芳容？”
“这么邪乎？我啥也没见着啊，一切都正常啊。”
“嗯嗯，看来你小子八字儿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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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耶和华老人家的福，圣诞一天难得清闲，总算下午五点就早早撤了。常晓宇把火鸡红羽绒服送了女友，俩人一起逛了逛金街，在大悦城里喝几杯奶茶，吃了网红麻辣猪爪。之后时间还早，于是毫无创意地买了票去看电影。
说的就是看电影，黑暗之中，你侬我侬，女友把脑袋靠过来的时候，常晓宇心底洋溢起无限的幸福感，脑袋里绽放出大量的多巴胺。
只是倏忽间，潜意识给他传递了点信息，一股寒意从脚底如爬山虎般迅速蔓延至头顶，他整个人瞬间石化。
他想起头天晚上那几行代码的标注压根不符合自己的习惯，更重要的是，女友脑袋靠过来的瞬间，他顿悟了梦里柳条拂面的感觉，那是长头发！再结合孙叔的离职，这事儿就没法往下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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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股战战到电影散场，俩人出来迎面遇上师兄赵国亮跟他对象。互相介绍一番，晓宇总觉得赵国亮眼神怪怪的，趁着俩女人寒暄加微信的工夫，国亮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问，你女朋友怎么穿了件马姐经典款？
晓宇下意识转头望去，那不就是自己刚送的火鸡红羽绒服么。国亮接着絮叨，你女朋友要是晚上穿着这件衣服去咱公司，至少能吓死一半。
晓宇忽然明白孙叔那晚的遭遇了，就在自己上厕所那会儿，孙叔巡楼上到他们这一层，见到铺在马姐工位的火鸡红羽绒服，看起来特别像扣着帽子趴着睡觉的人。于是受了刺激，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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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真正遭遇马姐的可能是自己，但孙叔丢了工作却和自己有关。回到住处的晓宇，心里有点歉疚，想着能不能帮孙叔再找份差不多的工作，或者跟他解释清楚让他回来也行。
他下意识地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孙叔的全名孙铭泽点了下确定，出来的信息列表，基本都是同名的人。晓宇苦笑了一下，也是，一个保安怎么可能搜出信息来呢，正待关闭，一条带照片的历史消息让他眼睛直了。
旧涛软件科技公司技术总监孙铭泽，因个人原因离职。
配的照片，不是孙叔，那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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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写字楼的物业经理，晓宇要到了孙叔的联系方式，并约到了孙叔在附近的一间星巴克见面，孙叔死活不肯去原写字楼底下那间。
把火鸡红羽绒服的事情一讲，孙叔恍然大悟，当晚他所看见的和晓宇推断的场面基本别无二致，只不过晓宇当时把办公区的灯都关闭了，孙叔是用手电筒照见的，因此效果加倍。
如释重负的孙叔问晓宇，我帮你改的代码怎么样？稳定吧。晓宇一拍脑袋，是啊孙叔，我早该想到的，是你帮我修的BUG，比我写的简洁多了。
原来平安夜那晚孙叔上去时经过一趟，下来又经过一趟。第一趟上去时，灯还亮着，晓宇趴在桌上睡觉，孙叔走过去看了看，一时技痒顺手帮他把代码改了。下楼第二趟经过时，晓宇正好把办公区的灯关掉去厕所了，于是发生了惊魂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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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既已大白，两人都心情无限舒畅，孙叔也回到了写字楼物业继续工作。
最近，女魔头也交待晓宇，做好随时接替A项目组组长的准备。
晓宇敲代码之余，活动酸痛的脖子，看见对面工位马姐的绿萝缺水了，正好借机活动一下，接了水给绿萝浇灌，才发现绿萝不知生了什么飞虫，一群在飞舞。
他知道那晚梦里的柳条拂面脸痒痒的始作俑者了。
又过了一段波澜不惊的日子，常晓宇果然做了A组组长。
一条龙欢送老李后，次日晓宇眼疾不适。在天津市某知名眼科医院，大夫很认真地问晓宇：
“正常像你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不该玻璃体浑浊，你飞蚊症的症状有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