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往事：出租房的河南女孩，我和她曾有一段难忘的故事

口述人：张东学（江西景德镇人）

撰文：张小强

2006年，我在东莞的一家五金厂打工，五金厂在东莞这些工厂里，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因为五金厂最大的特点就是女孩少，彼时的东莞，多以服装、制鞋、电子城居多，那些厂里多偏爱女孩，很多厂里男女比例高达10：1。
所以很多男孩子都希望能走进这样的工厂，在那里，男生总能有爱情的故事发生，他们在那里如同香饽饽，女孩子们甚至会主动追求男生。
当时找工作并不容易，多半要有关系，或者要出钱打点，我本前往东莞投奔同学，可惜到达东莞之后，他早已经离开，只能一个人去找工作。
多次拒绝之后，一个五金厂向我敞开了大门，我在五金厂负责给产品打磨、抛光，工作环境非常的恶劣，不但很脏，而且还承受刺耳的噪音。
那个时候，我已经饱受拒绝的痛苦，而且身上带的钱已经不多，虽然环境不好，但我还是感恩这里能收留我，不至于让我流落街头。
其实在这里工作，还有个问题，就是里面大部分都是男人，很少有女性出现在五金厂，更别提年轻漂亮的女孩，在这个厂里，也就是办公室的财务和老板娘，厨房做饭的大妈是女人。
厂里也就是管中午一顿午饭，晚上都是自己回到出租屋里自己解决，大锅饭的味道清汤寡水，常常让人难以下咽，我们一般都会在晚上下班去家里自己做饭，或者在外面吃饭。
广东的工厂催生很多卖各种吃食的小贩，生意异常的火爆，像我们这样的打工者，当如没有太多的钱去好的地方吃，也就是为了吃饱肚子而已。

吃饭的事情还是可以解决的，我们在出租房里，下班之后，还可以自己做饭，五金厂里清一色的男人，不免得的寂寞，在那个岁月里，远离故乡，排除寂寞，慰藉心灵最好的灵丹妙药就是爱情，如果身边有人成双入对，那些没有女朋友的男人，都会羡慕不已。
在那个多情的年纪，女孩对他们的吸引力不是一般的大，同样的女孩，十八九岁，怀春的年纪，如果是在其他女孩多的工厂，女孩主动追求男孩，都是常有的事情。
对于我们这样的厂，却是可怜，几乎没有女人，离我们不远的服装厂里，却是美女如云，同事们常常跑到别人厂门口，大饱眼福。
他们戏称为选妃，希望能邂逅一段美丽的爱情，这样的事情，是需要男人脸皮厚才行，如果腼腆羞涩，那种爱情便不可能发生。
我的几个同事，虽然经常坐在别人厂门口，对来往的女孩，评头论足，但他们却是不敢真正的行动，所以他们的爱情始终未开始。
他们也邀我一同前往，但我曾去过两次，服装厂女孩确实多，而且漂亮，但这些女孩只是镜中花水中月，看了之后，晚上躺在硬硬的的床板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脑子里总会飘过服装厂里的女孩，她们其实和我们无缘。
我知道此方法是治标不治本，便不再和他们一起前往，我下班之后，就一个人去自己的出租房，一个人做饭，一个人看从报刊亭买来的杂志和报纸作为消遣。
我一个人租了一个很小的房间，房子虽然小，阳台的一头是一个卫生间，另外一头，我买了一个煤气罐和煤气灶作为厨房，我虽然是条件不好，但一个人住也算过得去。
我几乎不在外面吃饭，就算是厂里的午饭很难吃，我也都会忍着回到出租房了自己解决，因为这样要比外面吃饭省得多。
虽然我在服装厂里没有找的自己的红颜知己，我的故事在出租屋却开始了，也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也许缘分是命中注定的。

我租住的房子是当地村民自建的房子，一共是六层，每层都有三家人居住，当然三个房间不同，可以说满足不同人的需求。
那时候的人，特别是在东莞，来自什么地方的人都有，人与人之间有很强的戒备心里，我隔壁住着一对小情侣，也是和我们一样的打工者。
另外一个房间是一个女孩，我很少看到她，她工作昼夜颠倒，经常看不到人，我们成因为一个很紧急的订单，加班到了凌晨三点，下班之后我就在外面的夜宵吃了点东西，没有去过广东的朋友不知道，广东很多夜宵都是通宵的营业，他们白天则是休息的时间。
我吃了饭，走到楼下，我看到楼下门口一团团黑黑的，一个人蹲在那里，心中不免有些害怕，我走了过去，果然是一个人，原来是一个喝醉的女孩。
彼时的东莞，治安不太好，怎么会有一个女孩蹲在这里，难道她出什么事了？我心中不免疑惑，但见过一个躺在街头的人，我怎么能就这样冷漠地走开呢，万一她出事了怎么办？
我蹲下来，问她住在哪里？
她开始也被吓了一跳，也许看我不像坏人，她稍微镇定了一下，我问她怎么坐在哪里，她告诉我自己喝多了，坐在这里休息一下。
我为了打消她的恐惧，我告诉她我住在楼上，如果不嫌弃，就到我家里休息一下，女孩说她也住在这里，只要我扶她回家就可以了。
大门都是刷卡进入的，我拿出自己的门禁卡，让她打消顾虑，我扶她上楼，没有想到她竟然是我神秘的邻居。
她进房间之后，我跑回自己的房间给她拿了瓶水，告诉她我就住在隔壁，如果有什么事情，随时可以敲我的门。
因为前几天都是加班，工厂的货已经赶完了，所以我们工厂放假了一天，我便呆在出租屋里，我醒来之后，门缝下面塞进了一个纸条。
她表示非常感谢昨天晚上的帮忙，为了表示感谢，邀请我中午去她家里吃饭，看她的字写得非常不错，有一种女孩子娟秀的感觉。
我洗了一下，打开门那一刻，没想到隔壁的房门竟然开着，她出现在我的眼前，说本来想登门致谢，怕影响你休息，就写了个字条。

平时都是我一个人，独来独往，难得在休息的时候，有人邀请我一起吃饭，而且是一个女生，我打量了一下女孩，她穿了一条漂亮的裙子，长相也非常出众，和晚上喝醉的狼狈样，完全不同。
我还没有说话，自己的双腿就一步跨到女孩的家中，对于我来说，也许那个时候非常需要爱情的浇灌，希望能得到女生的关注，现在想起来，多少有些失态的感觉。
我走进她的房间，虽然和我的房间一样，但布置的也非常温馨，特别是女孩的床铺的非常好看的床单，床头还放着一个布娃娃，也许没有女孩，内心都是一个小女孩，不管她是年龄是多大。
里面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她招呼我坐下，不用拘谨，昨天晚上，刚开始还很害怕，怕碰到坏人，万一出什么事情就麻烦了。
看都我自己拿出门禁卡，就觉得肯定是邻居，没想到的是竟然还住在隔壁的房间，她说后来想来，幸亏是有我送来的矿泉水，要不然她胃里会难受很久。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人与人之间都有一种戒备心理，也许是因为这样，很多时候，人际交往会少了一些温度，让人觉得这个世界是那么的冷漠，这和老家农村的相邻很不一样，我刚到东莞的时候，对这样的事情很不习惯。
在老家的时候，邻里之间的关系非常融洽，所以这也是我主动帮忙的原因之一。
她告诉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起来，就没有开始炒菜，她早就把菜切好了，只要炒了便可，另外她还买了凉拌菜，凉拌菜是北方人的偏爱，我看到她床头的桌子那里，有一本相册，便翻看起来，可以看出来，她已经在东莞打工有了几年，曾经在几个工厂里打工，因为照片中有她和工友们的很多照片。
我闻着她被子香香的味道，让我有些陶醉，脑子中有幻想着，如果我有一个这样的女朋友就好了。
一会儿把菜做好了，看我在看她的相册，是不是很丑啊？
我忙红着脸说：很漂亮，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她笑了起来，有你说得那么好嘛，我自己都觉得很丑。
我们一起吃饭的，我本想问她昨晚的事情，但想想不妥，也许这样的事情不合适刨根问底。她也买了啤酒和饮料，她说不舒服，我喝啤酒，她喝饮料。
虽然她做的北方的口味，但可以看出来，她经常做很多做菜。
我们就在那里聊着自己的一些过往，我说自己也很喜欢做菜，我下次邀请她去我那里做饭，我亲自给她下厨做拿手菜。
那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话说得有点大，内心后悔了半天，觉得不知道到时候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菜来。
我问她一般什么时候休息，她说她是调休，一般她都是每逢周一休息，我很庆幸在这个五金厂上班，能碰到一个这样的女孩，让我打工生活多了一些色彩。

为此在安排休息的时候，我和老板商量，让他安排我周一休息，这样好和女邻居保持一致，周一我一早就外出买了一些食材和饮料，决心给她露一手，那天我做了我最拿手的红烧肉。
还有几个家常菜，她看了之后，很惊讶的样子，觉得我一个男孩子，能做出这样色香味俱全的美味来。
她笑着说一定要向我拜师学艺，将来做自己的父亲吃，我看到她眼中如同一汪深潭，蕴含着太多的故事。
她给我讲起了自己的身世，她说她从小和父亲还有奶奶相依为命，她没有母亲，因为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根本没有老婆，是一个光棍，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家庭的，自己是谁。
她来自河南省兰考县，她的父亲兄弟五个，只有一个人娶上老婆，他父亲当然也是光棍，虽然生活在这样的家庭，父亲对她却是非常宠爱，她奶奶从小把她带大。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为什么会有这样坎坷的经历，对于一个女孩来说，她知道自己不属于那里，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来自何方。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这样的事情，我本给她买了饮料，她说你这里有啤酒吗？
我宿舍一直都放的有啤酒，我们两个就便喝着啤酒便诉说这这些往事，她感觉在这个冰冷的异乡，是我第一次让她感到温暖，送她回家，在她喝醉的时候，还能放在她床头一瓶矿泉水。
也许很多东西对我们来说是小事，对于那些生活坎坷的人来说，也许会给她带来很多的感动。
她说希望自己能过上好生活，来报答父亲和奶奶，也许自己的命运就是这样，当一个人面对生活，很无奈的时候，也只能用命运来解释自己的不幸。
她说自己就是为此而来到广东，她在酒店上班，在那里当服务员，当然推销酒也就是他们的日常工作，这个工作很多时候需要陪客人喝酒，不然的话就没办法挣那么多钱。
她们会在客人走之后，打扫房间，虽然每天都穿得光鲜靓丽，挣钱也比一般工厂的人多，但这份工作却不算什么好的工作。
他们在那里有一个特别的称谓，被称为包房公主，她一直没有告诉自己身边的亲戚和朋友，自己在广东干什么工作，我很好奇，这个女孩，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我。
也许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她把我当成自己的朋友和亲人。

她们的基本工资并不是很高，主要的收入以小费为主，所以就算是不开心的时候，也要在客人面前表现出很热情的样子，也有人在这里迷失方向，放纵自我。
也有人在那里找到所谓的真爱，当如她们找的男人，也许大她们很多，但因此她们可能就脱离了自己的家乡，但她却一直坚持自己的原则底线。
从未越轨，我看得出来她人生的不易，说你不用学习做饭，如果你愿意，我愿意一辈子做给你吃。
她说她早就不想在酒店里干了，再赶上一段时间，只要挣够自己需要的钱就离开。
一天下了很大的雨，我一直没有见到她回来，就非常担心，当时我们都没有手机，我无心睡觉，只能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待她的回还，虽然我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发生实质的改变，但她在我心目中多了一份牵挂。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开门的声音，我开门看到她，身上都淋湿了，头发贴在脸颊上，让人看到非常的心疼。
我本欲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却把冷水撒到我肩头，她说碰到一个难缠的客人，她无法脱身，自己喝了很多酒，就这样那个人还不依不饶，希望她一起外出。
她自己外出意味着什么，她拼命挣脱对方，还被人打了一个耳光。
我知道她受到了很大的委屈，她说自己害怕，我让她到我的房间冲凉，给她熬了一碗姜糖水，希望她暖暖身子。
那一晚，我们虽没有山盟海誓，但却第一次感受的上帝给予的欢愉，如果伊甸园的亚当和夏娃一样，彼此只有你我两个人。
我觉得我即将走上幸福，她说自己要辞去那家酒店的工作，开始新的人生。
然而几天之后，我回到住处，看到她留给我的信，她告诉我自己走了，也不用去找她，因为她没有办法和一个外地的男孩结婚，她要在老家守着自己的父亲和奶奶。
我不知道她身处何方，但我觉得她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女孩，我在东莞的岁月里，她给我的温柔让我一生难忘。
人的命运不同，也无法选择，对于她来说，普通人的生活，她就觉得是很奢侈的事情，当母亲对我们唠叨的时候，也许你会觉得很烦，觉得他们不理解你，但河南女孩的却一辈子都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
我只能默默地祝福这个坚强的女孩，希望她的人生走上圆满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