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故事18:小王庄打听录取分数线,深夜返回湖里遭遇“鬼打墙”

2022-8-22 10:38| 发布者: admin| 查看: 411| 评论: 0

1.录取分数线下来了
1994年8月10日晚上7点,江苏省高考录取分数线终于下来了:一本580,二本550,一专535,二专500。
获悉这个消息时,我正和苗剑,在二十里之外的小王庄的李亮星家玩,同座还有高联合、武港、戴晓等同学,大家也都是急嗷嗷地盼着录取分数线的确切消息。
这么多同学在分别多天以后,相互约见、重聚在一起,实属难得,以前在学校偶尔的矛盾,都丢在九霄云外了。
大家从中午到晚上,热烈又亲切地畅所欲言,无所顾忌的评点各科老师的优缺点、给年级校花打分、追忆有趣的宿舍生活、抨击校园食堂的尖酸刻薄、争论武侠小说里的人物情节、晾晒个别同学追女生的搞笑糗事、互相吹捧着各自美好的未来……
夕阳西坠,大家谈兴方浓,李叔在矿上工作,常年不在家,李婶热情留饭,大家也没有客气。李婶是家庭妇女,当时没想起来买酒,还把我们看成了孩子。
我们几个造访的同学,互相使了个眼色,各自掏出了身上的零钱凑份子,让“长臂猿”戴晓骑车去村口买啤酒。
堂屋里,饭菜一摆、酒杯一端,气氛就起来了。
屋里虽有些简陋,大家却豪情万丈,忘记了高考成绩的不如人意,忘记了录取分数线的悬而未决,忘记了家长们的絮絮叨叨,忘记了冲击黑色七月的种种辛苦……在觥筹交错、你来我往的敬酒劝酒中,一个个脸红脖子粗、话多嗓门高,酒桌气氛达到了高潮。
正在这时,里间的电话铃响了,堂屋里的呱噪热闹顿时鸦雀无声,在众人的紧张又关切的目光下,李亮星摇摇晃晃进屋,接起了电话。
之前,大家就知道,李亮星有个亲戚在徐州市教育局工作,今天过来,也是想第一时间得知分数线的消息。
这关乎命运的分数线,即将在一分钟内公布,想到此,所有人的心又悬了起来。
李亮星边听边记,收线后,只见他脸色苍白,身形晃了几晃一屁股坐在了床边,盯着纸头上的几个数字发呆。众人围拢上来,一眼就明白了——本班这次高考只有两人过了一专线:武港539,省三好535,其余同学,成绩全部在专科统招线下之下!
可怜的高三(1)班,忙乎了三年,近乎全军覆没!
我一下也懵了!统招走不上,要么自费大专,要么滑档到下面的二专。
酒桌上的气氛急转直下,大家都没了开玩笑的心思。
啤酒沫一点点的消失,黄澄澄地摆在桌子上,再没人触动。
我觉得,前途渺茫,正如眼前这杯啤酒,“黄了,彻底的黄了!”
2.自费上不上?
沉默了良久,在李亮星的力劝下,大家又端起了酒杯,重新开始。
不过,更多的由头是借酒消愁,互相安慰,由此展开了一场关于自费上学和继续复读的激烈讨论。
席间,有愿意自费的声音——
“自费就自费,没什么大不了的,勒紧裤腰带,咬咬牙,三年就过去了!”
“听说大学里也有勤工俭学的机会呢?还有奖学金,再省吃俭用的话,应该能读下来!”
“再复习一年,谁知又什么样?让不让考?加不加分?万一再考不上呢?又耽误一年!”
“是啊,早上一年,早毕业一年,早挣一年的钱。”
“俺邻居有一个,都复习四年了,一年不如一年,后来竟气成神经病了。”
……

有不支持复读的声音——
“自费钱太高了,一年种粮能卖多少钱?除了培养费,还有学费、住宿费、生活费,没有六七千块钱,三年拿不下来,农村人哪能上得起?”
“自费生,拿钱买的,说起来都丢人,还不如再读一年,好歹考个本科!”
“邳县复读的,听说录取率很高,复读班能走上几十个呢,权当上了高四,没什么丢人的!咱们班有的人已经去复读班报名了,八中的复读班不行。”
“关键是自费的学校,也都不太好,真要是上了,毕业后,不见得能找到好工作呢!”
“头一年考没经验,都被胡老头骗了,索性再沉下心来冲一把,不然一辈子也不安心!”
……

我几乎一言不发,定定聆听着大家的意见,细细品味着啤酒的味道,心里酸楚楚的。
每个人的性格脾气、学习底子、家庭条件不一样,对待自费求学和继续复读的态度,自然不同。联想到自己,面对这个无从躲避的选择,又该何去何从呢?
3.小王庄的地邪?
酒场起身时,已是深夜了。
有几个远路的同学晚上不走了,李婶都收拾好了地铺,都是生长在农村的男孩子,夏天在堂屋打地铺睡觉太正常了。
我和苗剑还是想回去,我俩辞别家住小王庄附近的同学和李亮星、李婶,跨上自行车一前一后出了小王庄。
时值深夜,大概十点钟,白天积聚的暑热渐渐消褪,地里的庄稼渐被潮气侵袭,阴凉的气息弥漫在小路上空,耳边传来草丛中小虫的鸣叫,置身于广袤漆黑的旷野中,凭着两侧树行顶露出的空档儿指路前行,嘎吱嘎吱的骑着车子,匆忙中带着一份惬意。
小王庄是以种田为主的乡村,一户人家就有几十亩地,连绵的农田一眼望不到头。
出门之时,只记得李亮星再三叮嘱我俩,“这样骑、这样拐,然后就是直行二十分钟,过了第二个桥再拐个弯就进大路了.......”
“长臂猿”戴晓也跟着絮叨,“小王庄这地方邪,村民心齐抱团、民风剽悍爱打架、不怕死,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死了不少人,都埋在村口,几十年了,一到深夜就冒磷火,穰穰的人(方言,胆小懦弱的人)都不敢走,你们还是跟俺打地铺睡一觉吧,再拉拉呱。”
我们两个二货,以为长臂猿在吓唬我们,想让我们留下,当时也醉醺醺的,胆子很大,简直恨天无把(有的话,能拽下来)、恨地无环了(有的话,能拎起来),心说这个小地方还鬼打墙?还能摸迷了(方言,迷路了),白天来的时候,不好模好样的么?拐进通往水泥厂的大路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和苗剑敞开了衬衫扣子,一边骑车一边聊天,都在为前途命运而担忧。从口气中,我发现苗剑心情挺好,毕竟上了线,就有学上了,况且他这次是超水平发挥,搁在半年前,他想也不敢想。
苗剑不停地劝导我想开些,别人想上还上不了,咱们还是尽量和家人商量,能上就上,也不枉了三年高中寒窗苦读。
我心里也泛起了寻思:眼下有个心理准备就是了,等到通知书下来那天再说吧,之前填的志愿底子丢了,也不知道如果录取了,将会是什么学校,李亮星的亲戚说,本科录取即将开始,一拨拨选录调档,大专录取大概在月底结束。
4.回去的路上遭遇“鬼打墙”
抛开这个沉重的话题,两人又聊起今晚酒桌上几个同学的神勇表现、农村生活的艰难、班中一些同学的情况、进入大学后的可能生活、对于未来掌握一技之长赚钱养家的渴盼。
我俩越聊越投机,简直严丝合缝,一个人一张嘴,另一个马上就猜到了下面是什么话,偌大的野外,边暑夜潜行、边高谈阔论,真乃一大快事。
我没想到苗剑这么能说,而自己海阔天空的谈古论今,也是旁征博引滔滔不绝,丝毫不打磕巴。
我和苗剑的关系在高考之前,关系普通,因为我在前排,他在后排,相互交流不多。
他个子高瘦、黑黝黝的,话不多,当时成绩一般,按照平时成绩,是考不上大学的。
他奋起直追,是在高二上学期,一向浮皮潦草、浑浑噩噩的他,在一个清晨没起床时,偶然听到父母院子里的谈话,说挣钱如何不易,苗叔在东北不是打工,而是捡破烂,打工赚钱太少了,捡破烂虽然名声不好听,但能赚到钱,家里三个学生,自己再辛苦,拼了老命也得干啊。
苗剑就在那一个清晨,内疚了、流泪了、明白了道理,然后就是拼命学,不舍昼夜,一次考试前进三四名,这样高考时,他在班级的成绩已经在十名左右了,这次509,他已经非常满意了,如果再假以时日,他还可以更进一步,因为他觉得太还有潜力。
(事实证明:苗剑真的潜力无限,他大专学的计算机,毕业后一路开挂,读了北理工的研究生,后在盛大网络、百度、学而思、腾讯等公司频繁跳槽,名副其实的金领,手下团队不乏清北复交的高材生,就打工收入而言,他现在是我们高中班级的天花板。)
两人就这么骑了大半个小时,明明是顺着亮光朝大路上骑的,可骑着、骑着,前面就黑了,仅有的亮光不知何时消失了。
我俩心生疑惑,聊天的声音也小了许多,几次停下车来,商量方向是不是搞错了。
打定主意,决定直朝前走,再不回头,好歹能上个大路,随便哪条路,也比这田埂子好骑。
可再怎么骑,始终也找不到大路,就觉得前面灰蒙蒙的一片,似撕扯不烂的无形屏障怎么也冲不出去。偏偏四下里空无一人,细细辨听起来,连鸟的声音也没有,阴沉寂静得要命。
“难道真摸迷了?”我嘀咕道,“下午进庄也就骑了十分钟,这会怎么这么绕?”
酒意在凉风下已醒了八成,面对看似简单,却怎么也走不出的乡间小路,两人的脊背都冒汗了,不知前面到底还有多少路?
骑着骑着,苗剑突然说道,“咦,怎么这条道好像走过三遍了啊,骑了半天,怎么又绕回来了!”
我下意识地慢了下来,打量了周围,“可不是么?这几颗柳树,刚才咱两人还站在旁边撒尿的啊!”
仰望天幕,仅有的几颗星星也隐在了乌云中,周围变得更黑了,只能依稀凭着树梢判断前方四五米的距离。
“不会是鬼打墙吧?”苗剑壮着胆子开起了玩笑。
“不要吓人!”我疑惑中,也带了几分后怕,头脑中刚有了不祥的念头,就听“轰隆”一声,连人带车栽进了沟里。
来不及反应,车把已经顶在了胸前,感觉心口一闷,险些晕了过去。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麻麻的酸痛,整个人猝不及防地窝憋在了沟里,被卡的立时动弹不得。
等苗剑发现后,返回施以援手时,我已挣扎着爬了上来,裤脚已扯烂了,鞋也掉了一只,顾不得疼痛,跨上车就要走,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谁知刚才一跤,已将前胎跌弯了,摸索着发现钢圈弯了,根本没办法上路了。我气得一屁股坐了下来。
苗剑一边安慰,一边打量四周,神叨叨地说,“早知道问李亮星要只手电了,肯定是‘鬼打墙’,你知道这地方么?前面大坝就是房亭河,你没听老人们说,解放前,河南是共军,河北是国军,两拨人拉锯战,整天打,尤其是淮海战役时,河水都染红了,你说是不是这些人在戏弄我们啊?”
我听了心里也不免打鼓,抚着伤口颤抖地自我安慰,“不会吧,咱又没得罪他们!”
“要不咱在这坐会吧?再走,还是瞎转,我听老人们讲,遇到‘鬼打墙’,越转越迷,越转越累,糊里糊涂就被鬼领走了,就得静坐,能听到驴叫,咱就解放了!” 苗剑越说说瘆人。
5.终于走了出来
我也不由想起了以前听的鬼故事,在这样的环境下,真是不想不怕,越想越怕,偏偏田野里水雾又弥漫开来,前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看着天色,判断现在大概有十一二点了吧?
两人坐在沟边歇着,互相壮着胆,心想实在不行就坐到天亮,总不能让鬼给领走吧!
我忽然想起初一数学老师高老头曾说过,遭遇鬼打墙,可以学驴叫,鬼怕驴嘶吼的声音,我就对着夜空学了起来。
苗剑也跟着叫了几声,我们一边学驴叫,一边朝前走。这次我们决心方向不改,一直朝前,使用最笨的方法。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耳边传来“突突突”的水泵声,苗剑第一个反映就是,“房亭河水闸在车水呢!这么早?”
“有办法啦,这儿离河不远,咱就顺着河走,河道总不会打圈!”我建议道。
两人相互搀扶着,推着车子,循声而去,深一脚浅一脚不知走了多远,终于摸到了高高的河坝。接下来,顺着河坝再接着走,一边唱歌壮胆,一边用树枝挥打着草丛,顾不上浑身是泥、顾不上树刮草刺、顾不上脚下泥泞,像两名掉了队的战士,唯一的想法就是:前行、前行、前行!
有河必有桥,有桥必有路!
凭着这一信念,不知道又走了多长时间,中途似乎听到远处阵阵鸡叫了。
终于,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远方出现了影影绰绰的灯光。那一刻,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彼此对视着,浑身已没了人样,虚汗出完后浑身发干,恐惧消退后满是筋疲力尽,如同从鬼门关溜了一圈又转回来了。
上得柏油路,借着灯光修整了半天,发现我的车子已无法再骑,老这么推,速度太慢,赶到八集,只怕天都亮了。
两人商量着,我跳上苗剑的后车座,侧着身子,双手架起车子前轮,只让后轮着地,四轮车变成三轮车,这样速度还快些。
历经“劫难”,重新踏上归家的畅通大道,心情格外轻松,车子拐进车里,电影院刚刚散场,推着走在人群之中,刚才的恐惧一扫而光。人多,真好!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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