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大的本命年 (民间故事)

2022-7-21 17:09| 发布者: admin| 查看: 386| 评论: 0

这一年,刘老大周岁四十有八,也就是说,这是刘老大的第四个本命年。刘老大就怕过本命年,一到本命年,干啥事都不顺溜。
今儿个是大年三十,也是刘老大搬进扶贫保障房的第一个春节。此时,刘老大正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隔着玻璃窗看着那只站在窗台上的公鸡,正引吭高歌,突然隔壁的鞭炮一声炸响,把那只公鸡惊得飞落到地上,奓着膀朝母鸡们奔去,那样子大有护花使者的意思。刘老大看出了公鸡用意中的内涵和外延,他觉得很有意思。这些鸡是去年县里帮扶干部顾非给买来的,是他和老母亲一把料一把糠喂大的。
这时,老母亲已把饺子端上桌,招呼老大,放挂鞭炮吧。刘老大从仓房里拿出一挂满地红,挂在树杈上。一晃多少年没放过鞭炮了,要不是县里包扶干部顾非年前送来年嚼裹儿、对联和鞕炮,这个年也不会这么喜庆。
满地红炸响,鸡们便纷纷逃向院外。
老母亲把头探出房门,让他离远点儿,别崩着。说这话时老母亲的泪水就流了出来。年近五十岁的刘老大放个鞭炮,老母亲都放心不下,像叮嘱小孩子似的叮嘱他,倒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这也难怪。因为,在此之前的三个本命年,刘老大过得都挺琐碎。
刘老大的第一个本命年
十二周岁,正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年龄。刘老大是个正上小学五年级的半大孩子。此时的刘老大不叫刘老大,叫刘大小子。刘大小子每天背着书包从家去学校,又从学校回到家。学校不在本屯,在东边的隋文举屯。两屯中间隔条河,那河叫猪蹄河,是一条季节河,除了雨季,基本没啥水,只有少量的空山水清亮亮的缓缓地流淌着。如遇暴雨,河水便汹涌起来,浑浑浊浊咆哮着注入下边的少陵河。河水一落偶有猛马象骨化石冲刷出来,裸露在河床上。刘大小子家里的那个猛马象牙化石,就是他从猪蹄河捡回来的。当年县文物管理所的李同志来看过,嘱咐他留着,等县里文管所文物展览大厅建成就来收购。起初,刘大小子常常盯着这化石看,刘大小子脑袋活泛,他认定这是一件价格不菲的宝贝。从此,每逢大雨过后,刘大小子都到去河里去蹓,期待着那股牤牛水过后,会有化石神奇地现身。突然有一天,几个同学跑来告诉他父亲,说刘大小子被河水冲走了。等他父亲和村民赶到时,水面上只露个脑袋的刘大小子正扯着柳树条子惊恐地挣扎着,父亲拽着棕绳跳入河里,村民把棕绳的另一头拴在岸上的树干上,把刘老大套住,村民们七手八脚总算把他弄了上来。父亲扯着柳树条子往岸上爬,突然柳树连根拔起,就顺大流了,等村民把父亲捞上来时,已经没了气息,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没有了生命体征。
只为文管所李同志的一句话,父亲丢了性命。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见来人收购。那颗猛马象牙化石至今还放在仓房里的墙角边,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在他看来,那根本不是什么猛马象牙化石,那分明是他爹的白森森的骨头。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刘大小子的福不知跑到哪去了,倒是从那一年起,他再也没趟过那条河,自然学是上不了了,十二岁的刘大小子便和老张头给生产队放猪去了。刚放一个多月,便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生产队开始分青苗,猪马牛羊也分到了各家各户,自然刘大小子就没猪可放了。
刘老大的第二个本命年
时间到了1992年,二十周岁的刘大小子变成了刘老大。他忽然发现和他一般大的年轻人没几个在村里种地的,考学的考学,打工的打工。他忽然明白个道理,仅靠这十几亩土地也就能解决个温饱。加之现在种地也简单,清一色的机械化,从种到收,满打满算也就个把月的活计。刘老大便开始外出打工,生活上还算凑合,可谓不好也不赖。一个人在外去了花销也剩不了几个大钱,但能自给自足,不用家里贴补,这就很不错了。
起初,刘老大一直在建筑工地干力工,東北人膀大腰圆个子高,人实诚,还有一身的蛮劲儿,挺讨工头的喜欢。有一次工地上来了两个小赖子,说要管理费,跟工头闹翻了,两个小赖子和工头动起了拳脚,刘老大冲上去,抡起大板锨一顿■,把小赖子打得跪地求饶。
事后,工头请刘老大喝了顿酒,让他回老家躲几天。刘老大死活不干,大有打败天下不平事的态势。
刘老大和工头喝完酒正要回工地,一辆路虎拦住了去路。从车上下来一个人,刘老大一看,正是他用板锨拍得跪地求饶的那个小赖子。小赖子一改常态,规规矩矩地立在刘老大面前,满脸堆笑叫了声哥。
把刘老大弄糊涂了。你不那个……
小赖子说,是我,我们老板要见你。
刘老大看看他,那样子不像有什么恶意,就问啥事?
没等小赖子说话,从车上下来一个人,踱着方步来到刘老大面前。
小赖子恭恭敬敬地说,老板,就是他。
老板看了看刘老大,说跟我干吧。
工头说,凭什么?
老板说,凭我出钱多,我每个月给他五千,你能吗?
刘老大说,你给我多少我也不干。
老板就笑,说年轻人,你出来干啥,不就是为了挣钱吗?不挣钱拿什么孝敬父母,拿什么养活老婆孩子?
刘老大听他这样说,就说我还没媳妇呢。
老板笑道,你看看,没钱搁啥娶媳妇?
工头问:你们是干啥的?
小赖子说,我们是经济纠纷事务所。哥,去吧,不用干活儿,凭你这块头儿,往那儿一站就妥妥的。
工头明白了,抢白道,你们就是讨债的,还,还事务所。
老板说,提起讨债,我想起来了,我听说你们工地欠管理费,不给还动手打人。
工头也不示弱,是他先动的手。
老板怒斥小赖子,你咋能跟城管似的,不文明。
小赖子点着头,老板,我错了。
老板拍着工头的肩头说,这样,只要这个小兄弟到我们公司上班,欠管理费就免了。老板拿出一个名片递给刘老大,你考虑考虑,想去随时联系我。
望着小车渐行渐远,刘老大像做了一场梦。
刘老大不敢相信这事是真的,眼看到了中秋,工地的活儿也到了扫尾阶段。躺在工棚里的刘老大没事就拿出老板的名片看,工友们就劝他,去吧,一个月五千,一年就挣个媳妇,上哪找这么好的差事?刘老大活心了,他便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走进了那家事务所。
这是一个高层写字间,面朝大海,宽敞明亮。那个小赖子把刘老大领进来时,老板正悠闲地摆弄着功夫茶,这边倒一下那边倒一下,手法挺娴熟,老板问了句,想好了?
刘老大战兢兢地回道,想好了。
老板用手指着小赖子,那你就跟着他做事吧,小四,好好带带他。
小四说,好吧,跟我来。
刘老大跟着这个被称作小四的去了另一个办公室。
最初的一个月,刘老大无事可做,除了打理一下室内的卫生就是玩手机,到了月底,小四递给刘老大五千元钱,说,这是你的工资。刘老大蒙了,哆哆嗦嗦地不敢接,心想这一定是个梦,便用拇指和食指在腿上狠狠地捏了一下,有点儿疼。他知道这不是梦,便惶恐地说,什么也没做,咋能要工资?
小四说,这就是在公司做事的优越。
晚上,刘老大请小四涮了顿火锅,两个人喝得沟满壕平。
那时候,做买卖公司欠公司,公司欠个人,个人欠公司的债务案例很多,又都不想走司法程序,嫌耗时费力,经济事务所应运而生,替委托人要债,简化程序,见效快捷。
几天后,小四领着刘老大干了第一单生意。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欠方公司老板是个南方人,小四把委托书递上,老板见小四身后的刘老大膀大腰圆顿生畏惧。南方人不像东北人要钱不要命,南方人是要命不要钱,他们觉得钱是人挣的,千金散去还复来,拿钱消灾,简单明了,况且还是欠人家的,欠债还钱也是天经地义。
渐渐地,刘老大在业界出了名,很快就独挡一面了。
老板乐得合不拢嘴,与刘老大称兄道弟。人若得意好事挡都挡不住,公司里的女文员小莉和刘老大谈起了恋爱。接触中刘老大才知道小莉居然和他是同一个县的老乡。异地他乡能遇见老乡本身就觉得亲,况且两个人又发展成恋人的关系就亲上加亲了。
二十一周岁的时候,在外打工的刘老大领回个媳妇,这倒是一件很令母亲高兴的事,这在当时要娶个媳妇没个五万六万的是下不来的。据说,刘老大把媳妇小莉领回来时,已经生米做成了熟饭,属于那种奉子成婚。母亲高兴的不得了,请了村邻喝了一顿,就算完婚了。当年媳妇当年孩儿,那一年,刘老大当爹了。
转过年,也就是刘老大的第二本命年。
这一年,刘老大这一组生意一单接一单。正在风生水起的时候,刘老大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败,不但款未催回来,还发生了殴斗,把对方的一个保安的胳膊弄断了,刘老大因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被判了两年零三个月。
这期间,刘老大的老婆小莉抱着孩子来监狱看过他一次。此后,再无音信。刘老大刑满释放,回到出租屋,锁头也已经锈迹斑驳,早已人去楼空。呼她的BB机也不回,于是四处打探,无果,小莉就像蒸发了一样。公司也被公安机关査封摘牌。他看着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的城市,真正地体会到什么叫举目无亲。
刘老大彻底绝望了。
绝望的刘老大无聊地蹲马路牙子看行人,看行人来来去去纷乱的有穿丝袜的有光着大腿的,无论眼前的腿脚如何变幻,他都一动不动,痴呆呆地发愣怔。突然觉得有人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是小四。便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急着问知不知道他老婆孩子的下落。小四没回答,先是领着刘老大洗了个澡,又请他下馆子。刘老大哪有心思喝酒,时不时地提起老婆。两个人喝得大醉。小四说,刘老大,不是我不想说,真的是怕给你添堵。你知道不,你老婆小莉是老板的马子,那孩子是不是你的都不好说。我知道这事告诉你很残酷,但这就是事实。刘老大整个人都傻了,愣怔了半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伏在桌上大哭。小四勸他:她现在过得也不好,你知道当时风声紧,公司被査封,老板拍拍屁股走人,丢下她们母子,一个人带孩子,挺难。如果你非要找她不可,我可以带你去。刘老大犹豫了一会儿,扯起小四就走,拦下一个出租车,向夜幕的深处驶去。
小四让出租车在一片平房区停下来。这里应该是城市与乡村的结合部,和繁华的闹市好像不在同一个世界。小四领着刘老大来到一家大门口。刘老大问,你确定?小四点点头,确定。刘老大刚要推门,小四一把拽住他,塞给他一点儿钱,说我就不进去了。
刘老大里里外外寻了个遍,不见老婆孩子。屋里凌乱不堪,床上没有被子,没洗的碗筷插在洗菜盆里,看样子很久没人在这里居住了,怪不得门没有上锁。
刘老大出来找小四,小四和出租车早已没了踪影。站在大门外不知何去何从,在这个出租屋里,一直等了半个月,也未见到老婆孩子。
眼见小四留给他的钱花得差不多了,便无奈地回到了乡下。
刘老大的第三个本命年
这一年,雪来得特别早,八月节刚过,大雪突兀地从天而降。庄稼还没长成,就被雪捂在了地里。家里分的地本来就不多,小门小户的谁家能经得起这样的震忽。刘老大天天去地里看,好在没几天雪就化净了,可庄稼叶子都黄了。眼见庄稼减产已成定局,刘老大便和屯子里的二狗子和三蛋子去城里找活路。
母亲劝他,说流年不济啊!他不听,非要去不可,母亲知道拧不过他,便找出她的红布衬衫,把布衫撕扯成一条条,搓成绳系在刘老大的裤腰上,说系上吧,今年是你本命年,琐碎。系上它能逢凶化吉,保个平安。
这个季节建筑工地基本都要完工了,大老爷们儿的活计不好找,不像大姑娘、小伙子,饭店、洗浴、夜总会活计多了去,他们来到十字街,戳了几天大岗,此时正是装修旺季,二狗子和三蛋子会粘地砖会刮大白的找到了活计,唯独刘老大没活儿干,他就可大街串,终于他发现拉脚这活儿他再适合不过了。他便回家把时风农用车开来拉脚。从老屯到县城也就五十多里的路程,朝发晚归,拉煤、拉柈子、运装潢材料,活儿能供上手,只是卸煤、卸柈子、往楼上扛装潢材料脏点儿累点儿,这倒没什么,庄稼人不怕脏,又有的是力气。凭力气挣钱,刘老大觉得踏实。刘老大算过,一天挣个一头二百的,这样下来,去掉中午饭,去掉加油钱,一个月最少能剩四千块钱。
有一天,刘老大给一家送地砖和涂料,碰上了在这家干装修的二狗子和三蛋子,哥儿几个约晚上撮一顿。那天酒都没少喝,刘老大在回来的路上出事了,三轮车冲下路基撞上了道边的大杨树,导致右小腿粉碎性骨折。住了一个多月院,好歹算保住了性命。刘老大造得戗毛戗刺的,右腿不敢吃硬,落下了残疾,走路一瘸一拐的。城里活儿干不动了,折腾到这份儿上,刘老大心灰意冷,啥也不想干,哪也不想去,只好在家待着。
刘老大的第四个本命年
俗话说事不过三,事情就是这样,开篇时说 2018年的戊戌狗年,是刘老大的第四个本命年。
这一年,刘老大彻底转运了。
在这之前,县里扶贫干部顾非来驻村,经过精准识别,把刘老大纳入了建档扶贫对象,让他看到了希望。那一年,不但住进新房,顾非还发动党员干部凑钱给他买了鸡雏还有两头奶牛,日子总算安稳了。刘老大本想就这样打发余生,谁知道一件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刚跑完桃花水,小草就冒面似的钻出来,山坡上绿油油的,像铺上毯子毛茸茸的。那天,刘老大正在山坡上放牛,见顾非的小车在山路上停下来,刘老大想必是顾非找他有事,便拐拐拉拉地朝山下走去。刚到车前,从车上下来的不是顾非,是一个女人,刘老大一下子傻在了那里,这女人就是曾让他爱过恨过的小莉。虽然二十多年过去了,但她的模样就像刺青一样深深地刻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此时的小莉虽然已成了老莉,被岁月侵蚀了芳华,但看上去仍然风韵犹存。
小莉看着那个曾经膀大腰圆的刘老大造成这个样子,心里一颤,迟疑了一会儿,便扑入刘老大的怀里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那场面弄得悲喜交集。这时候,顾非走到刘老大跟前,拍了拍刘老大的肩头,人我给你领回来了,我先走了。
刘老大满头雾水,咧了咧嘴,没说什么。看着顾非的车渐行渐远,这才回过头来,用很陌生的眼神看了看小莉,然后冲着她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含有一丝的凄凉。他本想问问孩子,可他突然想起了小四的话,便把快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随口问你认识顾局?小莉说,他呀,我表哥。
刘老大鼻子一酸,差点儿流出泪来。扶贫扶到这个份儿上,他只有感激。
后来,小莉告诉刘老大,为了躲避老板的骚扰,小四帮着她在郊区租了个房,总算过了一段消停日子。就在快出狱的时候,老板找到了她,唯一的通讯工具BB机也被摔碎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带着孩子逃离了那个城市,找到了在哈尔滨一所大学里开食堂档口的表姐,帮助表姐打理档口的大小事情。表姐支付给小莉的工资并不固定,这几年效益好些,给她的报酬也相应多一些。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小莉的孩子也读完了大学,在一家公司上了班。
刘老大和小莉当年的老板到底还是找到了小莉,虽然早没有了昔日的风光,可是还放不下那个臭烘烘的死架子。老板不容置疑地说:消消停停跟我走吧,我们还能过上上等日子。
小莉问,你现在干啥营生?
老板说:这你别问,说了你也不懂。
小莉坚定地摇摇头:别来找我了,要是我不懂的营生,就是赚再多的钱,心里也不踏实。
老板很不高兴:别拿自己当香饽饽,不跟我走,那个刘老大能养得起你呀!
小莉说:谁养谁呀,一起干呗。日子平安就好,穷有穷过法,富有富过法。
命运就像一条河,不管它弯弯曲曲折腾多少个弯,总有顺溜的时候。去年秋天,顾非领着几个农民来到哈尔滨妹妹的大学食堂推销大白菜,闲谈中才知道刘老大是他帮扶的贫困户,顾非把刘老大的这些年的沟沟坎坎仔仔细细说给表妹小莉。小莉才知道刘老大这些年的遭遇,最主要的是她知道刘老大一直未娶,她的心像被蜂子蜇了一下,一种愧疚感袭上心头,让她睡不安吃不香。
小莉领着儿子回家那天,儿子叫了声爹,这一声爹把刘老大叫得泪流满面。刘老大趔趄地抱了一下儿子,便拐拐拉拉把那只公鸡捉住,那鸡扑棱着翅膀激烈地挣扎着,刘老大两腿夹住鸡身,一只手把雞头背到鸡的脖后用力攥住,一只手操起尖刀用力一割,鸡血滋在地上,母鸡们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在院子里撒着欢,寻觅食物。
刘老大的活儿干得那叫一个爽快,让多年不见的小莉看傻眼了,她始终在疑惑,眼前的这个是他当年爱过的刘老大么?
乡亲们看见小莉归来,都聚拢在刘老大的院子里,不停地夸奖着顾非,说他把这个散灶的家团圆了,新房有了,媳妇儿子回来了,这好日子呀,想撵都撵不走喽!刘老大的母亲拥着小莉泪水唰地一下子涌了出来,那泪水包含着伤心、委屈,更多的还是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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