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人养生起来，你爸妈都得认输

外国人养生比中国人更不要命。/纪录片(Un)Well

养生不过是一场大型Cosplay。有人扮演医生，便有人扮演患者，只要这世间还有病痛，只要存在身体恢复的病例，这个戏便演好了。

多喝热水，久坐会死，保温杯里别忘放枸杞，国人早已对彼此“半句不离养生”习以为常，是老毛病了。

大家对健康、长寿的执念实在深重，以至于电视上、新闻中，气功、食疗大师的假面被揭，“假养生学”被证实为“真要命学”的信息层出不穷，却仍有人无辜上当，被骗得人财尽失。

语气刻薄一些的旁观者，还喜欢在此时加以评论：“人傻无药医。”——看，连这句话都与生命科学有关。

这“傻”，并非中国人所独有的症结。最近Netflix纪录片(Un)Well亦曝光了一系列外国人的疯狂养生手段。

纪录片的中译名为《养生（好不好）》。为了健康，几位主人公可以不吃不喝，也能够忍受蜜蜂的毒针，但面对纪录片的简单提问，他们似乎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先造星，后养生

Netflix将镜头对准了“精油”“母乳强身”“间断节食”“蜂蜇疗法”等夺人眼球的新型保健法。

为何这些常人看上去荒诞无稽的治疗方式，却能收获数量不小的拥护者？为了深入探清其中缘由，每一集开头，摄影师都会给这些养生从业者来一组慢放特写，好让观众先体会一下这令人信服的笑容。

两分微笑三分热枕四分望眼欲穿，除了招牌笑脸，养生从业者还大多拥有一段无比相似的过去——

他们要么身患顽疾，要么心灵受伤，多年有求于现代医学，却成效甚微。偶然一次机会，他们接触到了养生玄学，奇迹在此降临……

比如这位喝了20年母乳的老人。

他患有前列腺癌，深受化疗副作用困扰。

看过一篇瑞典的学术文章后，他将信将疑地开始用母乳进行自我治疗，多年来坚持每日服用母乳60-90毫升，至今癌症不曾复发。

没有人能准确道出母乳究竟在老人体内发挥了怎样的抗癌效用；也没有人知道这只是一个幸运的个例，还是能被运用到更多人身上。但这并不妨碍老人从癌症中死里逃生的神奇故事，成为许多人进入养生新境界的敲门砖。

逮住这样一个案例，母乳的神奇功效便可以被无限放大。

再比如，精油界的灵魂人物，悠乐芳的创始人盖瑞·扬，也曾是一个不幸的年轻人。

他出生在爱达荷州的一个贫困家庭，20多岁的时候他在一次伐木过程中遭遇了严重意外，脊柱断裂，当时的医生诊断，他再也不可能站起来了。

盖瑞·扬的传记中写，躺在病床上，他仅靠柠檬汁和水，多活了200天。直到事故发生后第253天，他的脚趾能重新动起来了。

康复后，盖瑞·扬便对不对症下药的“替代疗法”产生了浓厚兴趣。

1980年，他开了一家诊所，专门接待孕妇。他坚信水中分娩对母亲和婴儿更有好处，却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在水中待了超过1小时，女儿因此丧命。

这个时候，盖瑞·扬并没有医生执照，他只在某所学校考取了自然疗法证书。

这场死亡亦被法院裁定为意外事故，但当年的验尸官指出，如果婴儿在常规条件下分娩，可能会活下来。

女儿的死亡，并没有摁住他在医学上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盖瑞·扬心比天高，执行力更叫人害怕——

他在美国多地开设诊所，像打游击战一般躲避投诉和追查；为病人提供虚假的血样测癌服务，用精油为患者治疗心脏病和抑郁症，在依然没有行医执照的情况下，为病人做了胆囊切除手术。

《洛杉矶时报》一位身无病痛的记者曾冒充患者，提交了自己的血液样本，诊所一位“健康教育家”建议他接受每周两千美元的排毒计划。

幸好盖瑞·扬后来沉迷上精油了，这种由植物萃取或蒸馏来的液体，比一个无牌无证的“开膛手”要安全些不是？

凭借自身的传奇经历和异于常人的忽悠能力，盖瑞·扬打造了一个精油帝国。

每年悠乐芳都会举行精油大会，众多“精油人”齐聚一堂，交流他们对这种液体的热爱，每每演讲人说到动情处，还能看到一整个体育馆的人齐齐落泪的魔幻场景，可能比你想象中的微商年会还要再声势浩大不少。

盖瑞·扬每年在精油大会的出场环节都别出心裁。

比如像哈士奇拉雪橇式——

再比如狂傲酷炫拽的摩托车式——

顾客拿到手中的那支精油不一定有多“精”，但这创始人绝对是天生的戏精。

这样看来，养生不过是一场大型Cosplay。有人扮演医生，便有人扮演患者，只要这世间还有病痛，只要存在身体恢复的病例，这个戏便演好了。

整个过程中，严谨的医学、药物学，甚至是痊愈的演变过程，都被隔离在外。因为一旦有专业医生介入，他们的逻辑便会迅速溃败。

有什么人或地方是“讳疾忌医”的？比如我们逛书店，看到诸如《小病小痛，自己当医生》这类书籍的时候。

先谋生，再养生

“我的病可以治愈吗？”

这可能是养生大师最害怕被问及的问题，但多年的从业经验也让他们能迅速地把话题转个方向。

“你问精油好不好，当然好啦~”

此时你一定在想，他们月收入这么高，产品肯定很贵吧。不用等你纠结完再发问，他们自己会先抢答——

这样一套话术下来，许多人便只记得了这产品好、便宜，能不能治病的问题也就先搁置一边了。

于是，本来还可能对人体健康有那么点“辅助”效果的精油、蜂毒，便成了一款“金融产品”，一切都只跟钱有关。

甚至连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有条例注明，“任何售卖精油的商家宣称有精油成分的产品具有疗效，均属违法行为”，这也能被他们解释为“商业阴谋”。

当钱成为这个行业的第一驱动力，那经营的逻辑又该换换了。讲感人奇迹小故事的周期太漫长，钱要快着赚才好。

对内，他们通过给员工洗脑“你还不够努力”，以“鼓励”他们不停地工作。

以悠乐芳为例，普通代理唯一赚钱的方式便是拉身边的亲朋好友加入“精油大家庭”。一入伙，他们便已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为产品宣传册和相关书籍、样品砸了好几千美元。仅靠销售产品，他们根本无法填补上自己掉进去的坑。

为了赚得每月佣金，他们甚至不得不自掏腰包购买产品。而这部分钱，将被输送至公司高层，对那些曾经向他们宣传精油有多好的人进行“爱的供养”。

在国内，运用这种模式赚钱的企业中，我们最为熟悉的名字，叫安利。

据公开数据，2016年，悠乐芳94%的会员，收入仅有1美元。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家庭主妇或是年轻的母亲，她们没有工作，只是可能听朋友提起过这样一种“既养生又赚钱”的好路子，想要让自己变得更独立一些而已。

对外，钱比生命安全先行，悲剧也由此酿造。

一位禁食者的遗孀回忆，在接受阶段性禁食治疗前期，丈夫足足32天没有吃东西，体重跌至42公斤，却依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身心愉悦。

可恢复正常饮食后，有一天，丈夫突然用餐到一半时，脱去外衣，想要离开疗养中心。在工作人员的极力劝说下，他在附近一间酒店先住下来。

第二天早晨，人们发现这家酒店唯一的一位住户，永远地躺在了那里。

研究人员指出，恢复饮食，是人进行断食后最危险的时期。这时候的人体极容易陷入电解质紊乱，足以威胁健康，还有人会因此陷入忧郁和焦虑，失去意识，心脏骤停。

妻子告诉纪录片工作人员：“丈夫只是有些消化问题，但是健康、强壮的，他只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好而已。”

事故发生后，疗养负责人坚持这位顾客的死与自己的断食疗程无关。因为他这家中心，他“最年轻的客户只有两岁，天生心脏有缺陷，禁食5天后再不需要用药。还有人借此修复了视力，治好了关节炎……”

镜头一转，劝说、严禁别人进食的创始人，自己愉快地吃起了瓜。

是养生，

还是盲目崇拜纯天然的反智行为？

豆瓣网友对《养生（好不好）》的总结颇为精辟：“这是傻子太多骗子不够美国版。”

每一个相信“养生好”的人，都对现代社会生活有着不同程度的厌恶。

他们不相信医学，所以更愿意尝试纯天然植物中提取的精油。

他们不相信现代乳制品，所以通过特殊渠道买到了母乳。

他们因为无法抗拒暴饮暴食，所以选择了断食这种极端的方式让身体变健康。

可最终这些人变得更加健康了吗？

纪录片也采访过一些专家。

耶鲁神经学家指出，蜂针疗法是在人体对蜂毒作出反应的同时，让分泌出的皮质醇等物质起到止痛效果，但这也是一种相当愚蠢的做法，相当于将63种具有杀伤性且足以引发疼痛的化学物质注入体内。

化学专家指出看起来并无害处的精油，长期服用，可能会损伤黏膜，而且目前没有医学证明如此多种类的精油均对人体无害，换句话说，如今覆盖全球的精油生意，相当于是将人类放置于一场前所未有的“人体免疫”实验当中。

来自加州大学的学者，研究了美国各地购买来的120份母乳样品，发现四分之三都含有病原或致病细菌，其中一些更是“和污水没有区别”的高浓细菌水。

除此之外，他们还发现一些样品中的成分与牛奶无异。这就很幽默了，30毫升1美元的花销，并不能让你变得健康，却能让奶牛实现“跨物种”式的升值。

甚至即便是作为一款运动饮料，母乳在市场上也不具备任何竞争价值——它乳蛋白含量低，还高糖高脂肪，并无法让“和宝宝一样进食”的肌肉男，变身成“美国队长”。

但话说回来，这些误打误撞成为养生门徒的人，他们真的是很傻很天真，所以无知者无罪吗？

片中一位女士在朋友推荐下开始服用精油，最初身体便出现了过敏反应。但因为公司宣传册坚持产品“纯天然无害处”，社交媒体网友也建议她继续疗程，她直到全身起红疹，发脓，“像被熔岩浇过一般”才停止服用。停用精油后，她的身体又花了5年时间才完全康复过来。

还有这位大哥，他已经第二次禁食了。上次他因为低血糖晕倒在地，头上摔出一道长疤。这个教训倒是让他意识到：“哦，那我这次小心点好了。”

最先病的，是这些人的判断力。

因为深信“疫苗有害论”，便不让孩子注射疫苗。

因为相信拔罐着火这样的事故轮不到自己头上，便一次次以身试险。

因为相信了新冠是谣言，进而觉得口罩内置的金属鼻梁条是根5G天线，其释放的无线电波能控制人脑还会致癌……

正是因为我们自己先屏蔽掉了客观正确的信息，才让什么“电磁波贴纸”“能量宝石”“咖啡灌肠”的歪门邪道有迹可循。

纪录片每一集开头和结尾都提醒大家，“请遵医嘱，适当使用，保持希望”。一味地迷信养生，那和“作死”无异。

✎作者 | 门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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