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随风而来 (十二)2
(网络下载 作者南无阿弥陀)回到家里后,王小川看到王玉柱在洗衣服,洗衣机嗡嗡地响着,王玉柱站在阳台上,个子高高壮壮的,白衬衣上有阳光明亮地闪耀。王小川看得呆了一下,走过去,藏在窗帘后继续看,王玉柱一转身,看到了王小川从窗帘后露出来的脑袋,还在吃着零食,笑着喊:“干嘛小川?”
王小川想了一下,仿佛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从窗帘后出来,对王玉柱说:“柱子哥,我给你说个秘密吧”
王玉柱问:“是好的秘密么?”王小川说:“是啊。”
然后对王玉柱低声说:“柱子哥,我恋爱了。”
王玉柱愣了半天,搞不清楚心里面是怎样一种感觉,或者只不过是一种碎不及防的激动,喃喃地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王小川笑着说:“考试之前在英语班里认识的,我们都是考研究生,都考上了。”
王小川迷惑地望着王玉柱,问:“柱子哥,你怎么看上去不够开心呢?我恋爱了呀。”
王玉柱回过神来,掩饰性地笑着,说:“我当然开心呀。我只是在想,你要是去年就恋爱了该多好,让你爸爸知道,不他有多开心。”
一说起王芃泽,两人都黯然了。王小川回到客厅去坐在沙发里发愣,王玉柱慢吞吞地收完了衣服,去挨着王小川坐着,把干净衣服放在大茶几上整理王玉柱问:“小川,你的u爱对象是准呀?”
王小川说:“高山青。”王玉柱愕然,王玉柱问:“小川,你的恋爱对象是谁呀?
王小川说:“高山青。”
王玉柱立刻想起了那天晚上在王小川的电脑里看到的聊天记录,那些直白得让人难为清的黄色成人笑话他心里疑惑,差点儿问出:“是男是女?”
想了想,谨慎地问:“这个名字,是真名么?”
王小川说:“是啊。奇怪吧?”
一说起这个名字,王小川就来了兴致,侧过来背靠着王玉柱躺着,把两只脚也踩在沙发上,望着阳台上的阳光,笑着讲述:“她该取名字的时候,她爸爸妈妈第一次听到《阿里山的姑娘》,一听‘高山青,涧水蓝’,不知犯什么病了,两个人都觉得这是老天赐给他们女儿的名字。两口子又都不是文化人,想不出更好的词,就把这个名字一直喊下去,一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女儿长大后他们才觉得这个名字像是男人的名字,但是改动起来太麻烦,就懒得改了。
小川对王玉柱说:“柱子哥,你对我吧说过爱吗?”
柱子站起来觉到这个问题从王小川的口中问出来,对他来说是一种羞辱,慌乱之中他推开王小川,姑起来,衣服也不整理了,在王小川茫然和愕然的目光中匆匆忙忙地大步进了卧室,关上了门这一晚王玉柱失眠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王亢泽去世后,他几乎是和王小川在相依为命,他并不烦王小川的倔强与不听话,反而觉得这种闹闹腾腾的生活可以缓解他对王芃泽的思念。
他几乎是代替了王亢泽的位置,像王芃泽那样盼着王小川早点儿有个女朋友,可是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所有人都给抛弃了。他有些怀疑自己对王小川的这种依恋,这是怎么了?
这种心痛的感觉,竟然会来得如此激烈,他睁着眼熬到凌晨一点,在孤独中忍不住打电话给周秉昆,周秉昆的手机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他有些疑惑,一时间又不知该说什么,就问:”周秉昆,你没有睡觉么?”
周秉昆笑道”是呀。“他叹了一口气,说:”小川突然说他谈了个女朋友,害得我想来想去,竟然失眠了。”
“为这事儿失眠呀。“周秉昆笑道,”不值得。
他问:“周秉昆,你是不是也失眠了”
“嗯。”周秉昆说,”我每次想到你,就会失眠。”
他一阵心烦,挂断了电话又躺了一会儿,还是无法入睡,就开了灯,下床去打开衣柜,整理了一遍王芃泽的旧衣服他让衣柜开着,又躺到床上去,伤感地望着那些衣服,不知过了多久,才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青青比王小川高半头,可是看上去比王小川更单纯和任性。青青是学美术的,画油画,穿衣打扮,言行举止,无不大胆出众。
王玉柱一见到青青便不再怀疑王小川的恋爱弥度,心想这不算稀奇,王芃泽当年也是喜欢林慧珍那种假小子,看来这种喜好遗传给王小川了。
他甚至有些怀疑王芃泽的母亲,老太太当年在王芃泽的爸爸眼里会不会也是个假小子?
开学之后,王玉柱不想让王小川住校,仍然让他在家里住,王小川经常约青青过来吃晚饭,不管王玉柱在不在场,只管和青青亲昵得如胶似漆,让王玉柱觉得自己像个碍事儿的人,坐在客厅实在无趣,早早地就去卧室睡觉了。在他的意识里。到了晚上青青肯定会回家的,所以从来也不过问。
可是有一天夜里他起床去洗手间,突然听到从王小川的卧室里传来两个人激动不已的声音,搞得床垫”咯咬咯吱“地不停响这声音让王玉柱一下子噜了,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他一时疏忽没有看牢王小川,竞然酿成了如此的过错。他张开的嘴巴惊讶得一时间合不拢,又气愤,又不敢吱声,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洗手间,竞忘了是来干吗的,拧开水龙头洗了洗脸,又紧张不已地悄悄回了卧室。
回到床上后他的听力仿佛变得无比灵敏,隔着紧闭的门仍能听到呻吟声从王小川的房间里传出来。他心烦意乱,如临大敌,望着满屋子的王芃泽的遗物,更是懊悔万分,他本来是个敢于跳出来立刻喊停的人,可这是王小川,此时他什么也挽救不了,后来声音没了。
一会儿王小川的卧室门被拉开了,他侧耳倾听,知道有人去了洗手间,又过了一会儿,有人在敲他的卧室门,他想这一定是王小川,竟然还好意思过来敲门,可此时并不是训斥和教育王小川的时候,青青还在这里,听到了一定会觉得难堪,于是不做声,也不开门,装着睡觉,这时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客厅的灯光立刻泻了进来,青青裹着一条大毛巾,探头进来声音甜甜地笑着喊:“柱子哥,你忘了关洗手间的水龙头了。”
王玉柱不敢出声,继续装睡,过了十几分钟听见小川把青青送走了,早上,小川看到王玉柱在卧室里换衣服,就跟进去,坐在床沿,望着王玉柱的背影问:“柱子哥,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整晚都没睡呀?”
王玉柱正在挑选领带,听到王小川的问题,就把领带塞进抽屉里,坐过来说:“小川,你那么喜欢青青,要不你们尽快登记结婚吧,研究生是可以结婚的。”
王小川猜到了王玉柱的意思,立刻清晰地回应道:“我和青青都还没有考虑过结婚。”
王玉柱讶异地问:“为什么?”
王小川不高兴了,说:“为什么?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我和青青现在的状态不是挺好的么,为什么一定要去结婚”
“可是~一你们一”王玉柱面对着王小川,顿时哑口无言他还是要耐心地劝:“小川,你和青青都太任性了你们先领结婚证吧,要不然你们昨天晚上的事清算什么性质,那是不道德的。”
王小川大声说:“有什么不道德?我和青青你情我愿的,又不是谁强迫谁。再说我是学医的,什么都懂,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王玉柱近来越来越受不了王小川的大喊叫了,也大声问:“这不是讲科学道理的事情,你不能不考虑家人的情感,如果你爸爸还活着,你想想他会怎么想。”
“我爸爸?”王小川有些发怒了,压抑着怒气说,“好啊,那你也该想一想,你和我爸爸的那些事算什么关系,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双方家人的情感。”
王玉柱的脸色变得惨白,这句话把他深深地伤害了,他以前从来没有为王小川而感到过如此彻骨的心痛。
他愤怒得双手颤抖,狠狠地瞪着王小川的脸,王小川仍是用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倔强迎着他的眼神,于是他丧失了理智,突然伸出手,闪电般地抓住了王小川的脖子,冲动中用力扼了一下,实际上一秒钟之后他已经清醒过来,慌忙缩回手,不知道王小川将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充满款意和哀求地望着王小川。
王小川被王玉柱那个动作吓坏了,虽然不算疼,可是王玉柱第一次这么对他,让他伤心极了,流着眼泪摸索到身后的枕头,用力向王玉柱甩了过去,然后站起来跑了出去,到了卧室门口又转过身来,大声对王玉柱喊道:“我知道问题在哪里。王玉柱,你看清楚,我是王小川,不是王芫泽,我不是我爸爸的替身。”
王小川甩门而去。王玉柱先是懊悔,然后对王芃泽的思念汹涌而来,有一种痛在身体里翻滚着不愿停息。他想不明白王小川的最后的话究竟有没有道理,只是觉得那是如此冷酷无清的一句,让他伤心难过得又要流泪了,蜷缩在床上默默地躺着。
整个上午都没有去公司,王小川一怒之下好几天不回家,王玉柱焦急地把情况给周秉昆和肖春莹说了,三人都赶紧想办法找,最后周秉昆在一个快捷酒店里找到了王小川。
周秉昆请大家吃饭来缓和关系,在一家酒店的包间里,青青不客气地对王小川说:“小川,这事情一定是你不对,不用去回忆某些不该说的话是谁先说的,其实一家人谈什么问题都无所谓,是你的说话的神态有问题,你总像是想和人吵架似的,你的脸上没有生动的表清”
王小川在青青面前基本上不发怒,只是大声问:“我和你不是一样的么?”
青青说:“不一样,我们表面上好像都是活跃的人,其实有着本质的区别,我是崇尚自由,而你是基于一种恨,小川,你的心理有些阴暗。”
王小川倒吸一口凉气,看到一圈人都在注视着他,就用眼神向青青威胁,说:“你就会把你自己捧上天”
王玉柱主动向王小川道歉,说:“小川,抛开那天谈话的内容不说,仍然是我不对,我不该向你动手,我向你道歉。”
王小川想说什么,嘴巴动了几下,又没说出来。青青又笑道好了好了,没事了其实要说到动手,原因仍然要在我和小川身上找,要不是那天晚上我和小川性爱的声音太大声,也不会发生第二天的事”
听到青青公然地说起她和王小川的性爱,像谈吃饭一样毫不在意,王玉柱和周秉昆都有些尴尬,面面相觑了一下,又望向青青。
青青注意到了,辩解道:”这有什么,性爱是人人都需要的,性爱是我创作的灵感来源。”
似乎觉得大家的目光过于关注自己了。决心要转移目标就望着肖春莹笑道:”莹姐姐昨晚也经历过了吧?”
这又是一句惊人的话,王玉柱和周轰昆立刻把惊讶的目光投向了肖春荣。肖春莹,肖春莹笑了笑,放下茶杯,问了青青一个同样惊人的问题:”青青,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青青笑而不答,肖春莹带着幸福的笑容,向大家宣布:”我本来想过段时间找机会跟大家说的,不过现在说出来也不要紧,因为不可能永远都有把握嘛,两个人只要现在幸福就行了。说到心理阴暗,我觉得我也有,而有个爱人,他可以把我从阴影中救出来。”
又望着王玉柱说:”王玉柱,其实我是目睹了你和王叔的故事,心动了,才决心改变我自己的。只是事清已经过去了你还在里边深陷着,你的现状很让人担心。”
王玉柱沉默不语,肖春莹望向周秉昆,周秉昆无奈地笑了一下,一脸茫然地仰靠在椅子上。
晚上,王小川主动去了王玉柱的卧室,看到王玉柱又在把几个纸箱里王芃泽的遗物拿出来擦拭。
无话题可说,王小川就兴冲冲地建议道:”柱子哥,我穿我爸爸的衣服给你看吧?”
王玉柱摇摇头,把王芃泽的皮鞋拿起来,用鞋刷上了一遍鞋油。
王小川又说:”要不,今天晚上我睡这边吧,陪着你说话?”
王玉柱转过头来看了看王小川,笑道:”睡这边干吗?你又不是你爸爸。”
王小川闷闷地坐了一会儿,从王玉柱的手里抢过王芃泽的皮鞋,丢到纸箱里,对王玉柱说:“你不要总是想着这一堆东西了。”
停了一下,扳着王玉柱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望着王玉柱的脸认真地说:”柱子哥,你为什么不和周秉昆在一起呢,都是单身,周秉昆又那么喜欢你虽然你不喜欢他,但是在一起毕竞可以互相照顾呀,你看你,已经不再年轻了。”
王玉柱笑了一下,在灯下怔怔地望着王小川的脸,过了一会儿轻轻地说:”小川,你真的和你爸爸很像。”
王小川也认真地望着王玉柱的脸,过了一会儿回答道:”没有你像。“”
青青终于说服了王玉柱当她的人体模特,对王玉柱说:”我画过小川,也画过了莹姐姐现在就剩你和周大哥了。周大哥往后排,因为我还没从他的身体上找到感觉。”
周末的时候青青在客厅里支好了画架,然后避开了让王玉柱在客厅脱衣服。王玉柱在王小川的指导下把身体上该遮掩的地方遮掩了,侧坐在地上背对着画架画了好长时间,王玉柱姿势累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青青,青青站在画板后面,一手拿调色板,一手举着画笔,在静悄悄的屋子里严肃认真地凝望着王玉柱的身体。
王玉柱还是第一次看到青青画画时候的神态,看到青青如此投入,顿时也发现了这个女孩儿的可爱。
画成之后王玉柱和王小川围过去看,感觉画得有些抽象。他不懂,不敢乱说,王小川在旁边对青青说:”是不是少了一点强度呀?柱子哥这么强厚的人,你不知道他多有力气。”
青青望着画面说:”这个人物的力度不是依靠强壮来支撑的,而是从身体的姿态中流露出的一种忧郁。”
又凝望了一会儿画面,青青对王玉柱说:”柱子哥,我看过小川爸爸的照片,你和小川的爸爸真的很像。如果这幅画后面的男人转过头来,我相信,那一定就是小川爸爸的脸。”
2007的春节,王小川主动提出要陪王玉柱回西北过,王玉柱笑着问王小川:”你舍得离开青青了?你把我看得比青青重要,反而让我有点儿害怕呀。”
王小川回答:“这是青青的意思”
于是王玉柱尽快安排了公司的事清,早早地放假了。王玉柱不想再开车走这么远的路了和王小川商量着乘火车回去。走的那一天,周秉昆开车把他们俩送到火车站,又进到站里把他们送进卧铺车厢。
有十几分钟,周秉昆就在窗外的站台上等火车开走,有一句没一句地陪着王玉柱和王小川聊天,周秉昆对王小川说:”小川,路上听你柱子哥的话,可不要在火车上又吵起来。”
王小川看了看王玉柱,对周秉昆笑道:”看你这么一门心思地为柱子哥着想,年后我一定催他给你一个答复。”
王玉柱本来在微笑着看他们俩说话,听到这一句立刻拉下脸来,对王小川说:”你再这么说下去,车还没开我们就要吵架了。”
看到周秉昆在站台上尴尬地笑,想了想,也下了火车去姑台上和周秉昆站在一起。
天冷,周秉昆穿得很厚,每一次呼吸都在脸前凝结成一次白雾,看到王玉柱过来了,就快乐地呵呵笑。站台上人影匆匆,几乎每一个上车的人都是一路小跑在寻找车厢。
两人静静站了一会儿,其实没什么话可说,王玉柱就问:”你们税务局,什么时候放假?”
周秉昆说:“也快了。”
王玉柱说:”是不是你们这些做领导的,过年的时候还要被安排值班”
周秉昆笑说:”也就是在办公室里坐着嘛,在家里也是坐,一样的。
王玉柱看着周秉昆说话的样子,内心里渐渐涌出许多歉意,许多年前他去东北陪王芃泽过年时,周秉昆也是这样来火车站送他,那时候两人20多岁,如今两人30多岁了,可是依然是送得这么认真而单纯。
他想了想,对周秉昆说:”既然这样,明年你也去西北过年吧,也看看我老家是什么样子,不过可没有城市里这么舒服。
周秉昆嘿嘿地笑了两声,说:”好啊,一言为定。
两人又站了一会儿,周秉昆低声对王玉柱说:”你不要理睬小川那句瞎说的话,其实我也不需要你回复了,能更进一步当然好,如果不能,我们两个就这样做好朋友一辈子,也挺好。”
开车之前,两人在站台上紧紧拥抱了一下,然后王玉柱上车,周秉昆挥挥手,转过身去越走越远。
王小川盯着王玉柱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充满兴趣地问:”你和周秉昆说了什么?“王玉柱笑道:”小川,把你的好奇心都用在科学研究上多好。“
王小川等了一会儿,看王玉柱不说,就板着脸威胁道:”你要是不说给我听,这一路上就别想安生。”
两天后下火车时,王小川已经变得愁眉苦脸,有气无力地向王玉柱抱怨:“这一路上真没意思,你就会睡觉,要不就坐着发愣,路这么远,我以后再也不坐火车来你老家了。”
王玉柱不言不语,这一路上总是想起王芃泽,在火车站前乘长途车回家时,他回头望着这个破旧的火车站,十几年来似乎没有多少改变,心想时间真是太快了,当年王芃泽独自一人也是在这里下了火车,来接他去南京。他还从没想过那场旅途,王芃泽夹在一群陌生人中间,在破旧的车厢里摇摇晃晃地走了千里,无人聊天解闷,也应该是乏味得让人困倦吧。
没有了英子的家,给人一种垂垂老矣的感觉,王玉柱和王小川走进院子里,觉得到处都是一片颓败,没有一点儿要过年的迹象。院子里没有人,王玉柱想喊柱子爹和柱子娘出来,蓦然发觉不知道怎么喊,这才意识到两年来他几乎没有当着柱子娘和柱子爹的面喊过那本来很自然的几个字。
王玉柱推了推王小川,说:”你把我娘喊出来。”
王小川想了一下,纳闷地问:“我该喊什么?喊姑姑么?”
王玉柱冷有回答王小川,突然心里一阵难过,不自然地大声喊爹,娘,我回来了。“
柱子娘和柱子爹一起掀开帘子走出来,站在门前把手笼在棉袄的袖子里,表情里有惊喜又有点惊慌,迷茫地望着王玉柱和王小川,柱子娘问王玉柱:”老王没来呀?”
王玉柱说:“我叔他去年已经过世了。”
“过世了?”柱子娘震惊地大声问,“真的?”
眼泪立刻涌满了柱子娘的眼眶,河水一般地顺着大脸盘往下淌。于是柱子爹不停地擦眼泪,柱子娘忍不住地放开声音哭,又蹲在地上哭,王小川站在王玉柱的身边也是眼里擒着泪水反而是王玉柱没有哭,怔怔地望着柱子娘,他有些惊讶于柱子娘的反应,会哭到如此程度,他明白这才是王芃泽留在柱子娘的心中的真正的印象。
这次回来让王玉柱觉得许多事都可以释怀了。
王小川居然帮乡亲们看起病来了。王玉柱在火炉旁边摆了一张桌子,王小川坐在那里,诊断了一个又一个,一直到天黑第三天还是如此,一大早的,柱子家的院子里就站满了来看病的人,王小川起床之后一直在忙忙碌碌。王玉柱帮不上忙,就去集市上买年货,一趟一趟地提回来,下午的时候他站在院子里,看到屋子里的王小川正在耐心地向一个老头儿询问病情,神态举止颇有几分王芃泽当年的风范,让他恍然间感到真实得可触摸到的一种欣慰,看着看着,脸上就有了笑容。
第四天,英子和张二虎带着小辉来了。张二虎和英子在县里开拉面馆,昨天才关门回家过节,知道王玉柱回来了,就过来看,顺便给柱子娘送年货。
王玉柱还是第一次见到小辉,看到眼前的外甥是个又瘦又黑又胆怯的小男孩,就问英子你们是不是只顾做生意了,也不抽出时间照顾小辉。
英子和张二虎都说太忙了,没有时间照顾,小辉还不愿意跟着奶奶,只能天天在拉面馆里玩。王玉柱说再忙也要照顾好小孩儿呀,小时候太孤独了,长大了精神会有问题的。
天空阴沉沉的,昏暗中又藏着耀眼的明亮,似乎快要下雪了。王玉柱在院子里蹲下身来,笑着向小辉打招呼:“小辉过来呀,我是舅舅。”
小辉藏在张二虎的身后,观察了一会儿,跑过来,拉住王玉柱的手。那时候王小川还在屋子里给乡亲们看病,伏在桌子上写出一张又一张的处方晚上王小川说不想给人看病了,照这样工作下去,年前就没有时间做其他事了。
柱子娘支待王小川,说没想到这么多人会来,不看了,明天我把他们赶回去。王玉柱对柱子娘说还是别赶了,别这么公开地拒绝了,明天我带小川躲开一天,年后再给乡亲们看病。
王小川问王玉柱“我们躲到哪里去呀?”王玉柱笑着回答:“我从小就喜欢躲到老鹰峡。”
第五天依然天阴着,还没有下雪。天一亮王玉柱就带着王小川出发了。冬天的大地上极目远望满是灰白的萧瑟,别有一种神秘而寥廓的美。
王小川带了相机,在山路上频频拍照,走上一道山梁的时候,王小川望望四周,远远近近尽是寂寥无人的丘坡。
蓦然有种异样的孤独感觉,王小川茫然地看着王玉柱明亮而坚毅的额头,说:“我还是第一次走这样的路,怎么有点儿害怕呢,换了我自己,都不敢一个人走。”王玉柱望着王小川笑,说:“小川,我理解你,你是害怕孤独。不用怕,有我呢。”
中午的时候两人到达老鹰峡,坐在山洞边沿吃带来的食物,静静地望着老鹰峡里光秃秃的灰色树林,在荒凉的山坡上,在阴沉的天色里,仿佛是一株又一株在孤独中等待了许多年的生命王玉柱疑惑地站起来,凝神观察着眼前枝丫交错的冬天的树林。
王小川注意到了王玉柱的眼神,也站起来,不安地问:“怎么了,柱子哥?你发现什么了?”
王玉柱喃喃地低声说小川,你爸爸的灵魂好像在这里。“王小川瞪了王玉柱一眼,坐下来继续吃东西。
王玉柱说:”小川,你对着山谷喊一声爸爸,王小川没有吱声,王玉柱催道:”快点儿呀小川,待会儿你爸爸就走远了。”
王小川没好气地坐在地上,侧了一下头,对着山谷大声,“爸爸”,话音未落,一阵清风徐来,四周的树枝哗哗啦啦的随风摇摆,王小川与柱子惊呆了……
这天下午王玉柱不愿返回湾子村,坚持说王芃泽的灵魂在这里。他在山洞前面的树林里越走越远,喃喃地对王芃泽的灵魂讲话。王小川认为自己可以理解王下柱的心情,也不催他,只管自己在树林里转悠,拿着相机到处拍。可是天渐渐晚了,王玉柱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王小川跑过去催,恳求道:”柱子哥,我们回去吧?”
王玉柱不理他,继续往另一个方向漫漫走。王小川抬头看天,雪花渐渐地变大了突然老鹰峡里响起王小川的一声惊呼,把王玉柱吓了一跳,觉得声惊呼声是从山洞里发出来的,急忙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看见王小川坐在山洞的边沿,双眼惊恐地望着峡谷里一个幽深的方向,王玉柱担心地跑过来问:”怎么了小川?”
王小川惊恐不已地说:”我刚刚看到那边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哦“王玉柱疑惑地往那边走了几步,猜测着问,”是野兔吧?”
王小川说:“不是啊,那个影子在树林里飘了一下就没了,那样子像是要赶我们走。”
一听这话,王玉柱立刻返身走了回来,怒视着王小川,呵斥道:”你真当我是个神经病呀,编个哄小孩儿的鬼故事。”
王小川笑道:”你不相信鬼呀?“”我当然不相信。“王玉柱走过来,望着王小川无奈地叹了口气,捡起放在地上的王小川的背包,说:“你想回家就好我说,用得着花费这么大的心机么?”
回家的路上天黑了,阴沉的夜空黑得彻底,只有落下来的雪泛着幽幽的暗白。王玉柱牵着王小川的手,走上山岗的时候看到脚下是一条白色的路,在黑夜里没有尽头地往前延伸着,这又让他想起了王泽,然而物是人非,此时此刻身边的人是王小川。
王玉柱对王小川说:”小川,走累了就跟我说一声。“王小川问:”走累了跟你说一声有什么用?“王干柱想到王小川会问这一句,无奈地笑道:”我背着你走呀。”
王小川”嗯“了一声,又走了几步,笑着说:”柱子哥,我走累了。”
王玉柱说:”那你就坐在地上歇会儿吧。”
王小川怒道:”你刚刚不是说要背我么?”
王玉柱笑着说:”刚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刚刚又不是现在。“
回到南京,到了五月,周秉昆要休年假,和五一黄金周加起来有半个月的时间,就竭力劝说王玉柱一起去旅游,王小川听说了,有心想让王玉柱出去散散心,也早晚跟着劝。
王玉柱就把公司里的事情提前安排了一下,打算和周秉昆一起去九寨沟。王玉柱的兴趣不在于看景点,倒是喜欢在悠闲中向着远方一路颠簸,于是两人决定开车去,慢漫走,走累了就随处停留。周秉昆开了他的本田,让王玉柱坐在副座上,两人轮换着开车。
一路上有点儿沉闷,王玉柱歪在座位上恍惚地想着心事,周秉昆本来一个人也可以谈笑风生,但是渐渐地感到失落,也不说话了,一边开车一边频频地扭头打量王玉柱,车里只有在一遍又一遍地播报:”前方有自动测速照相。“高速公路上的车辆都是令人警惕的车速马虎不得。
周秉昆困了,打了好几个呵欠,他想超到一辆大巴车的前面去,但是那辆大巴车突然也要超车,连指示灯都没有打,斜刺里插到了周秉昆的本田车前边。这让周秉昆和王玉柱同时清醒过来了。
周秉昆试探着问:”王玉柱,如果我想知道王叔在你心里究竟有多重要,你会怎么回答?”
王玉柱望着车窗外高速路两边飞快地向后流逝的风景,对周秉昆说:“我叔,他就是我的信仰。”
傍晚时分两人在一个城市里停下来,住在一个快捷酒店里,双人间。两人都有些累,不想出去看这个城市的夜景,早早地吃了饭,洗了澡,躺在各自的床上看电视。周秉昆先睡着,夜深人静时又醒过来,看到王玉柱还没有睡,拿着电视遥控器在换台。
周秉昆鼓起勇气,对王玉柱说:”王玉柱,可能这不是合适的时间,我是想说一我们能不能试一试?”
王玉柱扭过头来,忧郁地望着幽暗的房间里周秉昆的脸,望了很久,似乎在反复地衡量。
他知道周秉昆在说什么,于是坐起身来下了床,过来躺在了周秉昆的床上。两人面对面地侧躺着,睁大眼睛望着彼此的眼神。
周秉昆伸出手轻轻地触碰王玉柱的身体,抚摸了一会儿,笑道:“你的身体变化真大,你现在是个中年人了。”
又敛住了笑容,怔怔地望着王玉柱的眼睛,低声说:”过去的你和现在的你,在我眼里有不同的魅力,以前你的身体对我来说是个谜,现在对我来说有种威严。”
王玉柱没有说话,目光中的忧郁似乎淡薄了,渐渐换成一种调皮的神采,他也伸出手,没有触碰周秉昆的身体,而是在周秉昆的脸上捏了又捏。周秉昆就微闭了眼睛,两人都感觉不自然,在贴近的那一刻等待了一下,两个并不火热的眼神又分开了。
周秉昆疑惑地问王玉柱:”你不会是把我当成了你叔吧?”
王玉柱说没有啊,我刚刚什么都没有想。”
渐渐地猜到了什么,王玉柱的眼神里多了些无奈的笑,对周秉昆说:“可能是我们两个太熟了吧,彼此知根知底,还偏要搞这些气氛,都进入不了角色了。”
周秉昆看到王玉柱脸上的笑意,有些难过,穿着睡衣下了床,去窗口抽烟,扯开窗帘,看到窗外的墙上是一个巨大的灯箱广告的侧面,在城市寂寞的夜里荧荧地亮着,提醒你夜己经深了,此时此刻,应该是人生中困倦的时候。
王玉柱说:”周秉昆,不要抽烟了。”
周秉昆把烟头灭在烟灰缸里,站在窗口处犹豫不决地和王玉柱商量:”可能是我们俩不习惯亲吻,以前也是这样,以后不再吻,只做别的事,或许就好了。”
王玉柱怔怔地望了周秉昆一会儿,叹了口气,又坐起来回到自己的床上,说:”周秉昆,你不要再强求了,我们都自然一点儿,听从身体与精神的安排吧。”
白天上路时,两人都觉得这场旅途已经变得沉重了。周秉昆的精神状态明显比昨天沮丧他似乎有许多话要对王玉柱说,离开了城市,重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时,周秉昆说:”王玉柱,我该怎么办?离婚之后我把你当成了我全部的希望,可是现在我迷茫了,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周秉昆的眼睛里有了闪闪的泪光,王玉柱看到了,心里难过,指挥着周秉昆把车停靠在路边,他们换了位置,王玉柱开车,让周秉昆坐副驾驶休息。
周秉昆疑惑地问:”当年遇到王叔的时候,不是你最迷茫的时候么?”
“那不是迷茫,那是绝望。真正迷茫的时候,我离开了我叔。”
王玉柱若有所思地回答,又对周秉昆说:“有时候我们的痛苦不是因为别人不配合,而是没有问清楚自己的内心,周秉昆,你现在就是如此在高速公路上行驶到中午,王玉柱想找个地方停下来吃随身带的食物,看到路边有一处的护栏断开了,外面是个低缓的山坡,就调转方向将车开到山坡上。
两人坐在山坡上吃东西,阳光高而远,顺着山坡向上望去,有车辆驶过来时,带着呼啸声风驰电掣地掠过,车辆远去时高速路上又变得静悄悄的。
说不清这是哪里的一个陌生而荒凉的山坡,两人各自吃着东西,彼此没有话。王玉柱看到周秉昆闷闷不乐,也忍不住在心里感慨烯嘘,此时此地,让他觉得他和周秉昆仿佛是远离了人生的大路,别人风风火火地走在队列里,而他和周秉昆孤单无助地站在路旁。
王玉柱问周秉昆:“你会不会对我有些失望?本来打算开开心心地出来玩,现在却闹得两个人都快乐不起来。”
周秉昆回答说:“开开心心不代表就是一团和气,我本来就是想趁这次出来和你好好谈一谈,不管是什么结果,我们也要按照预定的路线走下去。”
抵达成都后,两人决定停留一天,用来逛街和吃川菜。这天两人之间的交流因为川菜而生动了不少,周秉昆饭量大,在这方面王玉柱也不逊色,以前和王儿泽在一起的时候吃得很谨慎,这次索性放开来大吃,中午两人吃得肚皮鼓鼓的,下午去市内的景区逛了逛,晚上又是吃得再也吃不下才停止。
离开餐馆时天边满是晚霞,从车窗里向外望,这个城市的悠闲气氛正浓,男男女女漫悠悠地在步行街上漫步,欢笑着从装修时尚的店铺里走进走出,似乎真正有特色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周秉昆兴致勃勃,想开车兜个大圈,可是王玉柱想休息了,催促周秉昆快点儿回酒店,周秉昆一边笑王玉柱不懂享受生活,像成都这种城市,好玩的地方多了,哪里能天一黑就睡觉呢?
一边还是开车和王玉柱立刻返回了酒店在酒店大厅里等电梯的时候,王玉柱扭头四顾,看到远处的沙发上闲坐着几个男人,他多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异样,这几个人衣着讲究,气质独特,多数是20岁上下的年青人,但是还有一个40岁左右的中年人,长相端正,眼神里带着忧郁,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每一个走进酒店的人。
回到房间后,王玉柱心里的疑惑久久不散,就问周秉昆:“你刚刚有没有注意到大厅里的几个人?”
他将那几个男人的长相描述了几句,周秉昆立刻笑起来,说:“你怎么会注意到他”
王玉柱问:“他们怎么了?”
周秉昆笑道:“他们是出来卖的?”
王玉柱“哦”了一问:“你怎么知道?”。
周秉昆说:“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周秉昆看人是非常准的。”
王玉柱不再问了,洗了澡,躺在床上看电视。周秉昆也洗了澡出来,看了一会儿电视剧觉得实在无聊,就对王玉柱说:“看电视太无聊了,在家的时候也能看,现在出来玩呢,要找点儿新鲜的事清来做。”然后把身子探过来一点,低声问:“王玉柱,要不我们把楼下的那几个人叫上来说说话?”
王玉柱心里厌恶,冷冷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几个人是做什么的,叫上来后做什么你自己打发。”
周秉昆笑道:“反正现在闲着无聊,我看得出你对这些人感到好奇,就近距离看一看又怎么了。真的只是说说话,又不是乱来,我们同样付钱还不行么?”
说得王玉柱也有些心动了,他脑中的确也是对那个40岁左右的男人印象很深。他不说话等于默认了,周秉昆笑了笑,换上衣服出门去了。
王玉柱一个人在房间里突然有些紧张,也坐起身来把衣服穿上,半个小时后有人敲门,王玉柱过去开了门,看到周秉昆站在外面,身后跟着的,正是他心里一直猜测着会不会被周秉昆带上来的人,那个40岁左右、眼神忧郁的男人。
周秉昆向王玉柱介绍:“这是老林,除了真实的个人资料不能问,其他的都可以聊。谈话的费用已经说定了,一小时200块,有点儿贵,你看行不行?”
王玉柱说:“就谈谈你服务的故事吧。”
老林说 :“与别人有关的不行”
周秉昆道:“你不提名字不就行了么?还隐私呢,你不是说你服务过很多人经历过很多事么?件件都是隐私可能么?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这是在拖延时间,眼看着十分钟已经过去了,你再不讲,这200块钱你就别挣了。
老林就讲起了他自己的一段感情故事情节老套,不知是真是假。王玉柱在旁边听得直皱眉头,心想这个老林未免有点儿古板了,就算忽悠也该忽悠个更精彩的,这个故事肯定不能让周秉昆满意,保不准周秉昆又会说出什么话来。
他看不惯周秉昆对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大的人不尊重,用那种居高临下的说话。
果然,周秉昆对老林摆着手不满意地说:”算了算了,你不要讲了。”
老林停止讲述,用自己特有的始终不变的忧郁眼神望着周秉昆,等待着。
周秉昆指着老林说:”其实不在于故事本身,而在于你不会讲。我来教你如何讲出效果吧,你站起来。”
老林站了起来,周秉昆”你把衣服脱了。“老林说:”脱衣服要另加加100块。”
“加个屁呀。”
周秉昆怒道,”你这人一点儿都不实在,聊天的那200块钱让我觉得一点儿都不值。现在脱个衣服还要钱,我问你,要是到了8月那么热的天,你见客人的时候也穿这么多么?你干脆到俄罗斯卖去吧,每次都穿到最厚,一件一件地脱,脱一件收100.”
老林面无表情地站着,王玉柱觉得周秉昆的话太难听了,劝道:100就100吧。”
可是周秉昆来气了,对王玉柱说:“你不要被这种人的外表给骗了。你不了解,就不要乱说话。”
转过头去,又对老林大声说:“你现在先不要考虑加100块钱的问题,你应该考虑的是这200块钱能不能挣到手。刚刚说的可是聊得我们高兴了再给,可是现在别说高兴了,气都被你气死了。聊聊天就200块钱,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不好好做,居然还真有你这么傻的人。”
王玉柱远远地对老林说:“你照他说的做吧,100块钱我会加上去。”
于是老林慢慢地脱衣服,一件一件地丢到沙发上。他脱了皮鞋,脱了衬衫衣和裤子,里面穿的是背心和三角内裤,他还要继续脱,王玉柱急忙大声制止,说:“等等”
望着周秉昆问“怎么还要脱光么?”周秉昆说:“是呀”
王玉柱说:“不用再脱了,说好是来说话的嘛”
周秉昆不高兴地对王玉柱说:“就脱个衬衣你肯付100块?你也真大方。”
王玉柱对周秉昆怒道:“你这样做对人太不尊重了”
周秉昆看到王玉柱生气了,就无奈地转过身去对老林说“那好吧,你就这样讲故事吧。”
那天晚上讲完故事之后,王玉柱付了钱,老林漠然地接过,低声说谢谢,就离开了王玉柱和周秉昆各怀心事地躺在床上,周秉昆后来说:“这个老林,还真的有一套,怪不得这么大年纪了还出来做这种事。”
王玉柱笑了笑,正要说什么,突然接到了王小川的电话。王小川在电话里忍不住哭了,断断续续地对王玉柱说:“柱子哥,青青生病了,乳腺上有肿瘤,需要做手术。”
王玉柱吓了一跳,听到王小川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让他心疼不已,反复安慰王小川不要害怕,我这就回去。
放下电话,立刻催周秉昆快起床,送他去飞机场乘飞机回南京周秉昆急忙坐起来穿衣服,穿了一半又纳闷地问:“王玉柱,那我怎么办?”
王玉柱说:“我先乘飞机回去,我没办法,听小川哭得那么厉害,说不定情况比较严重”
周秉昆又大声问:“我是在问你我一个人开着车在这里怎么办?”王玉柱怔怔地望着周秉昆落寞的眼神,最后充满款意地说:“对不起,我不能陪你继续旅游了。”
周秉昆又生气又无奈,不愿再说话了,穿好了衣服直接下楼去停车场。王玉柱乘电梯下楼,穿过酒店大斤时看到周秉昆已经把车停在了酒店门外。可是王玉柱走到酒店门口时犹豫了一下,他在匆忙中又看到了老林的身影,还是坐在大厅角落里的沙发上静静地等。王玉柱的心中突然有一丝不甘,他觉得自己要是就这么离开的话,或许会错过一个重要的人。
于是他转过身来,径首奔到老林面前,老林姑起来,比王玉柱矮了半头。王玉柱低声说:“我想要你的电话号码。”老林疑惑地想了一下,说了一串数字,王玉柱打了过去,见老林的手机响了,转身赶飞机去了。
王小川见王玉柱匆匆忙忙的赶了回来,王小川想哭又忍住了,用低沉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对王玉柱说:“我决定和青青结婚,在她手术之前,我和她先订婚。”
王小川高烧得严重了,哭得有些头晕,王玉柱不敢追问下去,剩下的时间里唤他吃药,哄他睡觉。
他抽空去了一趟公司,下午赶回家做晚饭时,看到王小川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阳台上。天空阴沉欲雨,王王柱望着王小川的背影,顿觉一阵凄凉,黯然地想到王小川又一次尝到人生无常的滋味了。
他走过去坐在王小川的身边,看到王小川平静多了,王玉柱问王小川:“小川,你真的决定和青青结婚了?”
王小川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青青最爱美了,这次做这个手术,对她来说是个很沉重的打击,我没有别的支持她的方式我要用订婚来告诉她,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一样爱她。”
王小川说完后心里伤感,眼眶里泪光浮现,侧过身来,把头埋在王玉柱的怀里。王玉柱抚摸着王小川剪得短短的像王芃泽的头发,感动而欣慰地笑:“小川,你爸爸要是听到了你的话,一定会很高兴。”
手术前一天,青青和王小川订婚了,两家人在一起吃了一顿饭。青青强颜欢笑,和王小川一起把订婚戒指拿出来炫耀给双方的家人看。
青青的父母都来了,王小川这边的亲人只有王玉柱到场。对王玉柱来说,这是一个重要的日子,穿得整整齐齐的去招待青青的父母。
青青的妈妈是会计,爸爸是中学高级教师,都是普通而善良的人,两个人都是大个子。王小川在饭桌上对王下柱说:“我和青青以后的孩子肯定也是大个子,因为青青家里就没有个头儿低的人。”
王玉柱习惯了王小川的口无遮拦,怕青青的父母会不理解,就笑着解释王小川为何如此在意个头儿的高矮。
青青的爸爸笑道:“这些小川都跟我们讲过,一家人嘛,有什么就说什么,这样才亲密无间。”
青青望着王玉柱,说:“柱子哥,我爸爸妈妈什么都知道,我们一家人彼此不再有秘密了”
青青把“什么”一词强调得很重,王玉柱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顿觉轻松了口后来谈起王小川和青青结婚后住在哪里的问题,王玉柱问王小川:“小川,你想和青青住哪里都行,我给你们买房子。”
王小川说:“柱子哥,我和青青商量过了,我们结婚后要和你住在一起。”
王玉柱犹豫不决,说:“你们结婚后成一个家庭了,我和你们住在一起算什么”
青青说:“柱子哥,你要照顾我们呀,小川还计划着让你帮我们带孩子呢。”
青青的妈妈也劝道:“这两个孩子多次在我们面前说要和你住在一起,不放心你一个人生活。”
王玉柱支支吾吾地说:“这个事好像还早呢。”
或许真是因为订婚的影响,青青手术后的精神状态比预想的要好,在家里养病,好长时间无法上课,王小川天天去看望有时候青青也过来吃饭,依然是和王小川打打闹闹。
青青善于着装,把身体的缺陷掩盖得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但是王小川会拿这个缺陷来开玩笑,王玉柱多次提醒他这样开玩笑不好。
王小川不听,终于有一次玩笑开过了,青青抱怨道:“你要是觉得不好看,我可以为了你去韩国整容。”
王小川笑道:“你不用去韩国整容,我就是个医生呀,不过我不是一个要求完美的人,不喜欢那种左右对称的古典美,我就喜欢你的不对称,有缺陷,是一种现代感”
饭后王小川和青青逛街去了,客厅里顿时寂静下来王玉柱有种失落感,慢吞吞地去厨房洗了碗筷,出来后站在客厅里突然觉得孤独难耐,他去卧室里望着王芃泽的遗物,孤独的感觉洗了碗筷,出来后站在客厅里突然觉得孤独的感觉更浓了。
他走到阳台上,想了很久,在阴沉的天色下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老林在低声地问:“喂。”
一星期后的某个下午,王小川回到家,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王玉柱把一个陌生的男人介绍给王小川:“小川,这是老林,以后他就是你的林大哥。”
那时王小川没来由地察觉到一种神秘的气氛,他望向站在客厅里的老林,发觉这似乎是一个神秘的人。
王小川问王玉柱:“我饿了,柱子哥你做饭没?”王玉柱似乎才想起来,笑着说:“还没做呢,小川你先等会儿,很快就好。”
王玉柱去厨房,老林也跟着进去,王小川望着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地在厨房门口消失,转过身来,心里有一种慌乱与不安。
无论王玉柱做什么,都会让老林跟在旁边帮忙,一起择菜做饭,一起洗衣服,一起去阳台晾衣服,四只手扯着一个大床单抖开来,王玉柱把阳台上王芃泽生前种的那些花花草草指给老林看,老林默默无语地凝神望着。
老林完全无话,所有的秘密被包裹在一身黑色西服里,短短的头发下是一张沉郁的脸,脸上的一双眼神时常是空洞的,从来不好奇,也不流露出任何清绪,他像影子一样她跟在干干柱的身后,干干柱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吃饭时一片沉默,王玉柱殷勤地给老林夹菜,而忘了王小川。
王小川问老林:“林大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老林停下筷子,捧着碗,想了想,回答:“我是厂里的技术员。”
王小川又问:“哪个厂呀?”
老林不再回答了,低眉垂首地吃饭,王小川继续问:“哪个行业?”
王玉柱对王小川说:“小川,这些都是隐私,你别问了。”
王小川笑道:“这些怎么会是隐私呢?都是很普通的信息。柱子哥,是不是你也不知道呀?”
王玉柱说:“有些信息在别人看来很普通,但在自己心里却是秘密,每个人都有秘密。”
王小川呵呵笑道:“那要看对谁了,一家人、或者好朋友之间是不需要太多秘密的。我对你就没有秘密,你对我也没有。”
王玉柱觉得王小川的语气带有一点儿不友好,就弥硬地回应道:“小川,人和人不可能全部了解彼此都会有秘密的,我们也是这样。”
王小川板起了脸,有些生气了,王小川看到老林晚上也进了王玉柱的卧室,就在临睡前去偷听,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天没有声音。
房间里,王玉柱在灯光中衣衫整齐地站着,抱着双臂望着卧室的门,一直等到王小川的脚步声轻轻地离开了,苦笑了一下,转过身来,看到老林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王玉柱对老林说:“好的,我们开始吧。”
老林在王玉柱面前脱下自己的西服王玉柱打开衣柜,在王芃泽的旧衣服里拿出一件背心和一条短裤。老林接过来,看到是两件内衣,开始脱自己的背心与内裤。王玉柱背过身去避开,再转过身来时,看到老林已经换好了衣服。
王玉柱也换了衣服,熄了灯,两人躺到床上去,面对面地侧躺着。黑暗中,王玉柱伸出手去摩掌老林的脸,问:“我给你讲过的,你还记得么”
老林点了一下头。于是王玉柱在黑漆漆的房间里轻声地说:“王芃泽。”
老林低声回答柱子:“来了。”
王玉柱想了一下,说:”错了,我们再来”
安静了一会儿,又轻声唤:”叔。”
老林低声回答:”柱子。”
王玉柱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这个黑暗中的身体,静寂与孤独中的陌生的鼻息,愣了好大一会儿,喃喃地低声说:”还是不对,我叔不是这么喊我的,不怨你,时间太短了嘛。”
两人各自侧过身去,互不干扰地睡了一夜。(未完,下一章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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